蘇晚的指尖在藥盒上劃了第三圈時，玄關處終於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她幾乎是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懷裏揣着剛溫好的退燒藥，像只等待主人回家的貓，快步迎了上去。
開門的人是陸則衍。他身上裹着一層寒氣，黑色大衣的肩頭落着未化的雪粒子，眉眼間是化不開的疲憊。看到蘇晚，他眼中的冷硬才稍稍軟化了幾分，卻沒像往常一樣伸手抱她，只是淡淡開口：“怎麼還沒睡？”
“等你啊，”蘇晚湊過去，想幫他脫大衣，手指剛觸到衣料，就被他側身避開。她的手僵在半空，像被凍住了一樣，只能訕訕地收回，“你昨天說有點感冒，我給你買了退燒藥，剛溫好，快喝了吧。”
陸則衍沒接她遞過來的水杯，徑直走到客廳中央，將公文包扔在茶幾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扯了扯領帶，坐在沙發上，揉了揉眉心：“不用了，我吃過了。”
蘇晚的心沉了沉。她明明在他公司樓下等了兩個小時，親眼看到他和助理一起出來，根本沒去過藥店。但她沒敢說破，只是把水杯放在他面前，小聲說：“那你喝點溫水吧，暖暖身子。”
陸則衍沒動，目光落在茶幾上的一份文件上——那是她今天剛擬好的結婚紀念日旅行計劃，想去他們初遇的冰島，看極光。他掃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最近公司忙，旅行的事以後再說。”
“可是我們已經三年沒一起出去過了，”蘇晚的聲音帶着一絲懇求，“下周就是結婚三周年，我……”我難道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出去嗎......
“蘇晚，”陸則衍打斷她，語氣裏帶着不耐煩，“你能不能成熟一點？我現在要忙着籌備分公司的事，哪有時間陪你玩？”
“玩？”蘇晚愣住了，眼眶瞬間就紅了。她精心準備了半個月的計劃，在他眼裏竟然只是“玩”。她想起三年前，他追她的時候，就算再忙，也會抽出時間陪她看一場午夜場電影，會記得她不吃香菜，會在她來生理期時，笨拙地給她煮紅糖姜茶。可現在，他連多陪她坐一會兒，都覺得是浪費時間。
“我不是那個意思，”陸則衍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語氣重了，緩和了一些，“等忙完這陣子，我一定陪你去，好不好？”
蘇晚看着他，點了點頭。她知道，這又是他的緩兵之計，就像之前無數次一樣。可她還是選擇相信，因爲她愛他，愛到願意爲他一次次妥協。
那天晚上，陸則衍在書房待了一夜。蘇晚躺在床上，聽着隔壁書房傳來的鍵盤聲，翻來覆去睡不着。她起身走到書房門口，想給他送杯熱牛奶，卻聽到他在打電話。
“嗯，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去接你。”他的聲音很溫柔，是蘇晚很久沒聽到過的語氣，“放心，她不會知道的。”
蘇晚的腳步頓住了，手裏的牛奶杯差點摔在地上。她站在門口，冰冷的牆壁貼着後背，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她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
是林薇薇，他的初戀。三個月前，林薇薇回國，進了陸則衍的公司，擔任市場部總監。從那以後，陸則衍就變得越來越忙，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對她也越來越冷淡。
蘇晚強忍着眼淚，轉身回了臥室。她把自己裹在被子裏，身體卻還是冷得發抖。她想起結婚那天，陸則衍在教堂裏對她說：“晚晚，我這輩子只會愛你一個人，永遠不會讓你受委屈。”那時的他，眼神真摯，語氣堅定，她以爲自己找到了一生的幸福。可現在，那些誓言，都成了最可笑的謊言。
第二天早上，蘇晚醒的時候，陸則衍已經走了。床頭櫃上放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我去公司了，早餐在廚房。”沒有多餘的話，沒有關心，就像對待一個陌生人。
蘇晚走到廚房，看到餐桌上放着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牛奶，牛奶已經涼了。她沒有胃口，只是坐在餐桌旁，看着那份冰冷的早餐，眼淚無聲地掉了下來。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結婚三周年紀念日那天，蘇晚特意請了假，在家做了一桌子陸則衍愛吃的菜。她還穿上了三年前他送給她的那條白色連衣裙，化了精致的妝，坐在餐桌旁，等着他回家。
牆上的時鍾一圈圈轉動，從六點到七點，再到八點，陸則衍還是沒有回來。蘇晚給他打電話，卻一直沒人接。她看着一桌子漸漸冷卻的菜，心裏的期待一點點變成失望。
九點的時候，她終於收到了陸則衍的短信：“公司有急事，今晚不回去了。”
蘇晚看着那條短信，再也忍不住，趴在餐桌上哭了起來。她精心準備的一切，在他眼裏，還是比不上公司的“急事”。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是閨蜜許瑤打來的。
“晚晚，你還好嗎？”許瑤的聲音帶着擔憂，“我剛才在市中心的商場看到陸則衍了，他和一個女人在一起，看起來很親密。”
蘇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握着手機的手開始發抖：“你……你看錯了吧？他說他在公司加班。”
“我沒看錯，”許瑤肯定地說，“那個女人我認識，是林薇薇。他們在珠寶店挑選戒指，看起來很甜蜜。晚晚，你……你要保重自己。”
蘇晚掛了電話，整個人都癱坐在椅子上。她想起陸則衍昨天晚上打電話時溫柔的語氣，想起他最近的冷淡和疏離，所有的疑點都串聯起來了。原來，他不是在忙工作，而是在陪別的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家門的。她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寒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疼。她走到市中心的商場，遠遠就看到了陸則衍和林薇薇。
陸則衍正拿着一枚鑽戒，戴在林薇薇的手上，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容。林薇薇依偎在他懷裏，笑得眉眼彎彎。那一幕，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蘇晚的心上。
蘇晚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她轉身就跑，好像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她跑了很久，直到跑不動了，才停下來，蹲在路邊，放聲大哭。
她想起他們初遇的那天，也是在一個冬天。她在冰島旅遊，不小心迷路了，是陸則衍救了她。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穿上，牽着她的手，帶她找到了住宿的地方。那天晚上，他們一起看了極光，他對她說：“晚晚，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那時的極光很美，那時的他也很好。可現在，冰島的極光碎了，他們的愛情，也碎了。
蘇晚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直到有人把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她抬頭一看，是許瑤。
“晚晚，別這樣，”許瑤蹲下來，抱着她，“不值得。”
蘇晚靠在許瑤懷裏，哭得更凶了：“瑤瑤，他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們明明那麼相愛，他爲什麼要背叛我？”
“感情的事，本來就說不準，”許瑤嘆了口氣，“他不愛你了，就算你再怎麼委屈自己，也沒用。晚晚，醒醒吧，別再自欺欺人了。”
許瑤的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蘇晚。她知道，許瑤說得對，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要離開陸則衍，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那天晚上，蘇晚沒有回家。她在許瑤家待了一夜，想了很多。第二天早上，她回到了自己和陸則衍的家。
陸則衍已經回來了，他坐在沙發上，看到蘇晚，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昨天晚上去哪裏了？我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
蘇晚看着他，眼神平靜，沒有了以往的期待和委屈：“我去哪裏，跟你有關系嗎？”
陸則衍愣了一下，他沒想到蘇晚會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他皺了皺眉：“蘇晚，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蘇晚走到他面前，把一份離婚協議書放在他面前，“我們離婚吧。”
陸則衍看着那份離婚協議書，臉色瞬間變了：“你鬧夠了沒有？就因爲我昨天沒陪你過紀念日，你就要離婚？”
“不是因爲紀念日，”蘇晚的聲音很輕，卻帶着無比的堅定，“是因爲我不愛你了，陸則衍。我不想再跟你這樣耗下去了，我們離婚吧。”
陸則衍看着蘇晚平靜的眼神，心裏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他一直以爲，蘇晚會永遠等着他，會永遠包容他，可現在，她竟然要離開他。
“我不同意，”他把離婚協議書推到一邊，“蘇晚，我知道我最近忽略了你，我跟你道歉，以後我會多陪你，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不好，”蘇晚搖了搖頭，“陸則衍，太晚了。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是你自己不珍惜。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說完，蘇晚轉身就走。她沒有回頭，因爲她知道，一旦回頭，她就會忍不住心軟。她要給自己一個新的開始，一個沒有陸則衍的開始。
陸則衍看着蘇晚的背影，心裏充滿了悔恨和恐慌。他想留住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做。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蘇晚離開他，他會這麼難受。
第三章 醫院的白色
蘇晚搬離那個家的時候，陸則衍沒有來送她。許瑤幫她收拾東西，看着她把那些曾經充滿回憶的物品一件件裝進箱子，忍不住嘆了口氣：“晚晚，你真的不後悔嗎？”
“不後悔，”蘇晚笑着搖了搖頭，“瑤瑤，你看，外面的太陽多好啊，我終於可以不用再活在他的陰影裏了。”
許瑤看着她強裝出來的笑容，心裏很心疼。她知道，蘇晚心裏還是愛着陸則衍的，只是被傷得太深，不敢再愛了。
離開陸則衍後，蘇晚換了一份工作，搬到了一個新的小區。她每天按時上班，下班了就去健身房鍛煉，或者在家看書、畫畫，日子過得平靜而充實。她以爲，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她會慢慢忘記陸則衍，開始新的生活。
可命運，總是喜歡跟她開玩笑。
三個月後的一天，蘇晚突然暈倒在公司。同事把她送到醫院，醫生告訴她，她懷孕了，已經快兩個月了。
蘇晚拿着那張孕檢報告，整個人都懵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懷孕了。這個孩子，是她和陸則衍的。
她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看着那張孕檢報告，眼淚無聲地掉了下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是把孩子生下來，還是打掉。
如果把孩子生下來，她就要一個人撫養孩子，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如果打掉孩子，她又舍不得，這是她的骨肉。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接起電話，裏面傳來了林薇薇的聲音。
“蘇晚，我知道你懷孕了，”林薇薇的聲音帶着得意，“我勸你還是把孩子打掉吧，你和則衍已經離婚了，這個孩子，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蘇晚的手握緊了手機，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林薇薇，這是我的孩子，跟你沒關系。”
“怎麼跟我沒關系？”林薇薇冷笑一聲，“則衍現在愛的是我，他不會承認這個孩子的。你要是識相點，就自己把孩子打掉，免得最後難堪。”
蘇晚掛了電話，心裏充滿了憤怒和委屈。她沒想到，林薇薇竟然這麼惡毒。她看着孕檢報告，心裏做出了決定——她要把孩子生下來，不管有多難，她都要把孩子撫養長大。
從那天起，蘇晚更加努力地工作，爲了給孩子更好的生活。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身體也越來越笨重。許瑤經常來看她，幫她打理家務，陪她去產檢。
有一次，她們去產檢的時候，竟然遇到了陸則衍和林薇薇。
陸則衍看到蘇晚隆起的肚子，臉色瞬間變了。他快步走到蘇晚面前，聲音顫抖：“晚晚，你……你懷孕了？”
蘇晚沒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說：“跟你沒關系。”
“怎麼跟我沒關系？”陸則衍抓住她的手腕，“這是我的孩子，我有權利知道！”
“放開我！”蘇晚用力掙脫他的手，“陸則衍，我們已經離婚了，這個孩子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現在應該陪在你的林小姐身邊，而不是來打擾我。”
林薇薇走到陸則衍身邊，挽住他的胳膊，看着蘇晚，笑得得意：“蘇晚，你就別自欺欺人了。則衍就算知道這個孩子是他的，也不會跟你復合的。你還是早點死心吧。”
蘇晚看着他們親密的樣子，心裏像被刀割一樣疼。她轉身就走，許瑤連忙跟了上去。
陸則衍看着蘇晚的背影，心裏充滿了悔恨。他不知道蘇晚竟然懷孕了，他以爲他們離婚後，她會很快開始新的生活。他想起以前，蘇晚總是盼着能有一個他們的孩子，他卻因爲工作忙，一直推脫。現在，孩子有了，他們卻離婚了。
那天晚上，陸則衍找到了蘇晚的住處。他站在樓下，看着蘇晚房間的燈光，心裏很復雜。他想上去找她，跟她道歉，跟她復合，可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蘇晚房間的燈光突然滅了。他知道，蘇晚已經睡了。他只好轉身離開，心裏暗暗決定，明天一定要跟蘇晚好好談談。
可他沒想到，第二天，他等來的，卻是蘇晚住院的消息。
蘇晚因爲過度勞累，加上情緒激動，導致早產。許瑤給陸則衍打電話，聲音帶着哭腔：“陸則衍，你快來醫院！晚晚早產了，情況很危險！”
陸則衍趕到醫院的時候，蘇晚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手術室門口的燈亮着，像一個巨大的驚嘆號，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坐在長椅上，雙手插進頭發裏，心裏充滿了恐慌和悔恨。他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好好珍惜蘇晚，後悔自己傷害了她，後悔自己沒有早點知道她懷孕的消息。
他在手術室門口等了很久，久到他以爲自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醫生走出來，對他說：“恭喜你，是個女兒，母女平安。不過產婦因爲失血過多，身體很虛弱，需要好好休養。”
陸則衍鬆了一口氣，他快步走到病房門口，想進去看看蘇晚和孩子，卻被許瑤攔住了。
“陸則衍，你還有臉來？”許瑤的眼神裏滿是憤怒，“晚晚變成現在這樣，都是拜你所賜！你現在別進去打擾她，等她醒了，想不想見你，再由她決定。”
陸則衍看着許瑤憤怒的眼神，只好停下腳步。他站在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窗，看着病床上臉色蒼白的蘇晚，和保溫箱裏小小的嬰兒，心裏充滿了愧疚。他知道，他欠蘇晚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蘇晚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她睜開眼睛，看到許瑤坐在床邊，眼睛紅紅的。
“瑤瑤，我……”蘇晚的聲音很虛弱。
“晚晚，你醒了！”許瑤連忙握住她的手，“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蘇晚笑了笑，“孩子呢？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孩子很好，是個很漂亮的小公主，”許瑤的眼眶又紅了，“晚晚，對不起，都是我沒照顧好你，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不關你的事，”蘇晚搖了搖頭，“是我自己不小心。”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了。陸則衍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個保溫桶。他看到蘇晚醒了，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卻又帶着一絲緊張。
“晚晚，你醒了，”他走到床邊，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櫃上，“我給你燉了雞湯，你喝點吧，補補身子。”
蘇晚沒有看他，只是把目光轉向窗外，聲音冷淡：“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晚晚，我知道你還在生氣，”陸則衍的聲音帶着懇求，“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我跟你道歉。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你和孩子？”
“彌補？”蘇晚轉過頭，看着他，眼神裏滿是嘲諷，“陸則衍，你覺得你傷害了我之後，一句道歉就能彌補嗎？你毀了我們的婚姻，毀了我對愛情的期待，現在又想彌補？太晚了！”
“我知道太晚了，”陸則衍的眼眶紅了，“但我真的很後悔。晚晚，自從你離開我之後，我每天都過得很痛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