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港酒店頂層的宴會廳被巨大的水晶吊燈照亮,流光如同融化的金子,淌過每一張精心修飾的臉龐。空氣中漂浮着香檳的甜香與高級香水的馥鬱,衣香鬢影間,衣料摩擦的窸窣聲與低聲交談的笑語交織成一張華麗的網,將整個城市的頂層圈層牢牢罩在其中。
蘇晚的指尖輕輕攥着凌曜黑色西裝的袖口,冰涼的真絲襯裏貼着皮膚,卻抵不過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她今天穿了一條藕粉色的魚尾長裙,裙擺上手工縫制的碎鑽在燈光下流轉,像揉碎的星光 —— 這是凌曜上周讓人從巴黎空運來的高定禮服,他說:“我的女孩,就該穿得像銀河。”
“在想什麼?” 凌曜的聲音貼着耳畔傳來,帶着剛喝過威士忌的醇厚暖意。他微微低頭,鼻尖幾乎要蹭到她的耳垂,引得周圍幾道豔羨的目光齊刷刷投過來。
蘇晚側過臉,正好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裏。凌曜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平日裏總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疏離,可看向她時,那層冰殼就會徹底融化,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溫柔。“在想,凌總今天太高調了。” 她小聲抱怨,臉頰卻不受控制地泛起紅暈。
就在十分鍾前,當主辦方請凌曜上台致辭時,這個素來冷硬的男人,站在聚光燈下,目光穿越人群落在她身上,語氣平淡卻字字清晰:“借此機會,向各位正式介紹,蘇晚,我的未婚妻,未來凌家的女主人。”
全場的寂靜只持續了三秒,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蘇晚站在原地,看着那個萬衆矚目的男人朝自己伸出手,心髒像被浸在溫水裏,又酸又軟。她知道凌曜的性子,他從不在意外界的評價,卻願意爲了她,把這份感情攤開在所有人面前。
“高調嗎?” 凌曜輕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耳邊的碎發,指腹不經意間劃過她的耳廓,“我只是在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誰也別想打主意。” 他的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卻讓蘇晚感到無比安心。
兩人相攜着穿過人群,所到之處,問候聲此起彼伏。“凌總,蘇小姐,真是天作之合啊!”“恭喜凌總,終於把我們蘇大美人娶回家了!” 蘇晚一一回應着,臉上掛着得體的微笑,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角落裏的父親。
蘇振邦正背對着她,站在落地窗前接電話。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可蘇晚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緊繃的肩線。父親握着手機的手指用力到指節發白,嘴唇緊抿着,似乎在壓抑着什麼情緒。她記得早上出門前,母親偷偷告訴她:“你爸昨晚在書房待了一夜,煙蒂扔了滿滿一缸。”
“怎麼了?” 凌曜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伯父好像不太舒服?”
“可能是累了吧。” 蘇晚收回視線,端起一杯香檳掩飾自己的慌亂,“爸最近爲了公司的事,一直沒休息好。”
凌曜挑眉:“蘇氏的項目不是一直很穩定嗎?”
“嗯,就是…… 新項目有點忙。” 蘇晚避開他的目光,將香檳遞到唇邊。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卻壓不住心底的不安。她知道父親最近在愁什麼 —— 上周她去公司送文件時,無意中聽到財務總監向父親匯報:“流動資金已經見底了,銀行那邊還是不肯鬆口。”
就在這時,蘇振邦掛了電話,轉過身來。他看到蘇晚,臉上立刻堆起笑容,快步走過來:“晚晚,跟凌總多聊聊,別總顧着我。”
“爸,您沒事吧?” 蘇晚扶住他的胳膊,小聲問道。
“沒事,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 蘇振邦拍了拍她的手,目光轉向凌曜,語氣懇切,“凌總,我們家晚晚從小被寵壞了,脾氣倔,以後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你多擔待。”
“伯父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凌曜頷首,語氣鄭重。
蘇振邦笑了笑,又被人叫去應酬。蘇晚看着父親轉身的背影,忽然覺得那背影蒼老了許多。她想起小時候,父親總是把她架在肩膀上,笑着說:“我們晚晚以後要嫁個最好的男人,讓爸爸放心。” 可現在,她找到了那個 “最好的男人”,父親卻好像有了更重的心事。
“在擔心伯父?” 凌曜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有點。” 蘇晚誠實地點點頭,“他最近好像壓力很大。”
“要不要我跟他聊聊?” 凌曜提議,“凌氏和蘇氏一直有合作,或許我能幫上忙。”
“不用了。” 蘇晚連忙拒絕,“我爸好面子,要是知道我跟你說這些,肯定會不高興的。” 她不想讓父親覺得,女兒是在向別人 “乞討” 幫助。
凌曜沒有再堅持,只是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摩挲:“有任何事,都要告訴我,別一個人扛着,嗯?”
“我知道了。” 蘇晚依偎在他懷裏,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心裏的不安似乎淡了些。她想,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也許父親只是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很快就能解決。
可她沒看到,凌曜看着蘇振邦離去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深思。他剛剛清楚地聽到,蘇振邦接電話時,對方說了一句:“蘇總,明天要是再湊不齊三千萬,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晚宴進行到一半,蘇晚去洗手間補妝。剛走出隔間,就聽到兩個女人的議論聲從化妝鏡前傳來。
“你聽說了嗎?蘇氏集團好像快不行了,資金鏈斷了好幾個月了。”
“真的假的?前陣子不還聽說他們在跟歐洲那邊談合作嗎?”
“那都是裝的!我老公是銀行的,說蘇氏的賬戶早就被凍結了,連員工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蘇振邦現在到處找人借錢呢,可誰願意趟這渾水啊。”
“那蘇晚還敢跟凌曜訂婚?她就不怕凌家知道了,悔婚嗎?”
“說不定就是想趁着還沒黃,趕緊嫁進凌家,好給蘇家撈點好處呢……”
後面的話,蘇晚已經聽不清了。她站在原地,手腳冰涼,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原來那些不安不是錯覺,原來父親承受的壓力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她深吸一口氣,用冷水拍了拍臉頰,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不能慌,更不能讓凌曜看出端倪。她是蘇家的女兒,就算天塌下來,她也得撐着。
回到宴會廳時,凌曜正站在原地等她,看到她回來,立刻迎了上來:“怎麼去了這麼久?”
“有點不舒服,在裏面坐了會兒。” 蘇晚強裝鎮定,挽住他的胳膊,“我們差不多該走了吧?”
“好。” 凌曜沒有懷疑,順勢攬住她的腰,“我讓司機備車。”
車子駛離酒店時,蘇晚看着窗外倒退的霓虹,忽然覺得那些璀璨的燈光像一個個嘲諷的眼睛。她靠在凌曜的肩膀上,輕聲說:“凌曜,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會相信我嗎?”
凌曜低頭看她,眼底帶着疑惑,卻還是堅定地說:“當然。”
蘇晚閉上眼,將臉埋進他的頸窩。她多希望,這句話能一直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