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風的視線一寸寸下移，從她的臉，落到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心頭的無名火燒得更旺。
他拉開一張椅子，在桌邊坐下，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陸首長什麼時候光臨咱們這小縣城了？”
陸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回來辦點事。”
顧長風怎麼都不信，陳嫣會允許一個剛認識的男人，把手伸進她的衣服裏。
當初他只是想碰一下她的頭發，她都會躲開老遠。
“這個女同志看着挺面善，叫什麼？哪個單位的？”他繼續追問，像是在盤查戶口。
陸川收回了身側的手，十指交叉，那雙交握的拳頭，慢條斯理地在桌面上敲了兩下。
那動作很輕，發出的“咚、咚”聲也並不響亮，卻一下一下地，像是敲在了顧長風的心坎上。
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連帶着心髒都漏跳了兩拍。
陸川眸色冷沉，用一種極具壓迫感的目光，將顧長風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
顧長風被他看得頭皮陣陣發麻，後背上瞬間就起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臉上那點強撐出來的鎮定，再也掛不住了，只能扯出一個近乎討饒的尬笑。
直到這時，陸川才慢悠悠地開了口，語氣明顯不悅，“顧長風，是吧？”
僅僅是這五個字，但是從陸川嘴裏說出來，顧長風已經在求祖宗保佑了。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
陸川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語氣森冷：“你對我的人，好像很感興趣？”
陳嫣渾身一僵。
顧長風立刻換上笑臉：“哪能呢，巧了，我看她長得跟我一個遠房親戚挺像。”
陳嫣攥緊的拳頭緩緩鬆開。
她看得出來，顧長風不敢真的得罪陸川。
顧家在縣城裏算是有頭有臉，但陸家的根在北京，陸川的爺爺是京城首富，爸爸又是高官，民不與官鬥，這個道理誰都懂。
“眼神不好，就去醫院看看。”
陸川起身，順手理了理陳嫣耳邊的碎發，聲線柔和下來。
“不去那邊把衣服整理一下？”
陳嫣立刻順從地站起來，跟着陸川，走向了舞池後面那間閒置的放映室。
門被關上的瞬間，光線徹底暗了下來。
陸川轉身將她抵在門板上，動作強硬。
“你跟他處過？”
陳嫣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不知道欺騙陸川會有什麼後果，但她很清楚，如果承認了，她今晚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王主席說過，像陸川這種人，最討厭的就是麻煩，尤其是男女關系上的麻煩。
陳嫣和顧長風雖然從小就認識，但真正確定關系，也不過是半年前的事。
他那個人，在感情上笨拙又霸道，沖動起來像頭蠻牛，但其實……
陳嫣不敢再想下去，她只能賭一把。
“陸先生，我……我沒有處過對象。”
陳嫣在他懷裏瑟瑟發抖，聲音帶着哭腔，像只受了驚嚇的兔子。
陸川緩緩鬆開了對她的鉗制，但並沒有放過她。
“手伸出來。”
陳嫣呆住了。
王主席說過，陸川這人雖然看着冷，但很正派，不會像那些浮誇的年輕人一樣動手動腳。
“不要，這裏有點黑。”
陳嫣話音剛落，手腕就被陸川一把抓住，他另一只手打開了牆上的壁燈，刺眼的光芒讓她瞬間閉上了眼。
他將她的手掌翻過來，用粗糙的拇指，在她掌心和指腹上，一寸一寸地用力摩挲。
“供銷社的售貨員，手上會有這麼厚的繭子？”
腦子裏“嗡”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陳嫣掙扎不開，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扭過頭哀求：“首長，別在這裏，會讓人看到的。”
她眼裏的驚恐並非僞裝。
可陸川這種人，似乎從不相信眼淚，他只相信自己親手驗證的東西。
放映室的燈光昏暗，陳嫣的手被他牢牢控制住，以一種極其屈辱的方式，呈現在他面前。
再暗的光線，也擋不住男人炙熱的視線。
“手上的繭子可以是爲了學縫紉磨出來的。”
男人哼笑一聲，另一只手卻順着她的胳膊往上，捏住了她的肩膀。
“那這裏呢？不會是男人弄的吧？”
他的手指，準確地落在了她左肩鎖骨下方一寸的位置。
那裏有一道很淺的紅色蝴蝶胎記，是她打娘胎裏就帶出來的。
陳嫣一閉眼，發出一聲讓任何男人聽了都會心軟的嗚咽，“不是的，陸首長，求您……”
王姨教過，男人都吃軟不吃硬，女人在關鍵時候示弱，比任何反抗都管用。
果然，陳嫣感覺到鉗制着她的力道似乎鬆了一些。
“砰——”
放映室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陳嫣緊繃的神經徹底崩斷，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人進來了。
顧長風沖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雙眼瞬間布滿血絲，恨不得立刻撲上來。
陸川挑了挑眉，“你是特意來找茬的？”
顧長風怒吼：“她是我的人！”
如果眼前這個男人不是陸川，顧長風的拳頭早就砸了過去。
陸川側過身，看向陳嫣。
“沒有處過對象？”
陳嫣轉過身來對着顧長風：“顧科長，我們已經退婚了，請你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我只是一個供銷社的普通職工，不想惹上麻煩。”
她知道顧長風的軟肋，就是他那點可憐的面子。
她一邊說，一邊默默地整理好自己被弄亂的襯衫衣領。
顧長風雙目赤紅，死死地盯着她，目光簡直要把她燒成灰燼。
陳嫣轉頭，輕輕碰了碰陸川的胳膊，小聲說：“首長，我們走吧。”
陸川嘴角噙着一抹她看不懂的笑，看了她一眼，抬腳往外走。
陳嫣跟上去的時候，特意繞到了陸川的另一側，避開了顧長風。
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陸川一只腳已經邁出了門檻，身後突然傳來顧長風壓抑又喑啞的聲音：
“她跟我好的時候，爲了證明心意，親手給我織過一件毛衣，在胸口的位置，她特意繡了一個‘風’字，那件毛衣現在還在我櫃子裏，陸首長要是不嫌棄，就當我送你個人情，一個女人而已，我顧長風還沒放在眼裏。”
身前男人的腳步，戛然而止。
陳嫣的臉色瞬間煞白。
她顫抖着手指，輕輕扯了扯陸川的衣袖，低聲乞求：“首長，你別聽他胡說……”
“滾！”
陸川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