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這緊張樣，跟我當年一模一樣。”
莫雲愣了愣，點頭時脖頸咔嗒響了一聲。
“聯盟中心的貨啊，就跟市場的食材似的。”
小夥往地上吐了口嚼爛的口香糖
“這裏寶可夢有錢的人看不上，有權的人自然有人給他們送更好的。”
“每月十五號上新，好貨就那麼三五只，早就被那些有點關系的人提前約好了，跟黃金似的被搶光。至於剩下的？呵，也就墊墊腳的份。”
他扯了扯洗得發白的 T恤。
“我今年二十，等三年了。”
莫雲這才注意到，隊伍裏好些看似年長的面孔，其實不過二十出頭。
他們眼神裏的焦灼不像裝出來的——選一只寶可夢，就像在命運的貨架上挑一件要穿一輩子的衣裳，誰都想選件耐穿的。
“綠毛蟲倒是管夠。”
小夥嗤笑一聲，
“吐的絲能賣錢，就是命短。進化成巴大蝴，撐死活二十年。你說咱這輩子就活幾十年，還得送它走一回，圖啥？”
莫雲想起昨天路過紡織廠時，看見牆上貼着的收購價目表：
綠毛蟲絲每公斤五百元。但他也記得圖鑑裏的注釋：巴大蝴的平均壽命，十七年。
“多謝大哥提醒。”
他望着聯盟中心玻璃門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但我還是想看看。”
哪怕只是看看也好。
前世在手機屏幕上見過無數次的寶可夢，如今就藏在那扇門後，等着被他觸碰、被他選擇。
有人拿着手機直播排隊盛況，鏡頭掃過一張張緊抿的嘴唇；
有人在小聲祈禱，手裏攥着不知從哪求來的護身符；
還有個穿校服的姑娘，正給懷裏的玩偶皮卡丘系紅領巾，嘴裏念叨着“拜托一定要領到波波”。
莫雲數着地磚上的菱形花紋，數到第一百七十六塊時，終於聽見工作人員喊他的名字。
“莫雲，身份證。”
冰涼的卡片被指尖捏住，又很快還回來。
他跟着穿制服的引導員穿過走廊，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被某種清新的草木香取代。
推開厚重的防火門時，莫雲猛地捂住嘴才沒驚呼出聲——
籃球場大小的空間裏，密密麻麻擠滿了寶可夢。
綠毛蟲像串成葡萄似的掛在金屬架上，嫩綠色的身體隨着呼吸一鼓一鼓；
小拉達們在地板上追逐嬉鬧，灰色的身影像撒落的芝麻；
角落裏幾只鯉魚王在淺水池裏蹦躂，銀紅色的鱗片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卻怎麼也跳不出半米高。
“十分鍾。”
引導員靠在牆邊刷手機，聲音平淡得像在報天氣預報，
“你有十分鍾時間，挑選場館內寶可夢。”
莫雲慢慢走過這片“寶可夢的世界”。
綠毛蟲的絲蹭到他的褲腿，留下冰涼的觸感；小拉達好奇地啃他的鞋帶，被同伴拽着尾巴拖走；
有只鯉魚王蹦得太高，濺了他一褲腳的水。
它們的眼睛裏都映着他的影子，像一群等待被認領的孩子。
莫雲的目光掠過這些熱鬧的小家夥，最終停在角落裏。
三只刺尾蟲正趴在樹蔭下面，粉紅色的身體上帶着白色的尖角，尾巴尖的小刺隨着呼吸輕輕顫動。
他蹲下身，看着其中一只刺尾蟲小心翼翼地伸出頭頂尖角，蹭了蹭他的褲腿。
那觸角軟乎乎的，像沾了晨露的蒲公英絨毛。
“你想跟我走嗎？”
莫雲輕聲問。
刺尾蟲晃了晃腦袋，突然從嘴裏吐出根細若遊絲的銀線，纏在他的指尖打了個結。
莫雲的心猛地一跳。
身爲資深寶可夢迷的他自然是知道圖鑑裏關於刺尾蟲的資料：
刺尾蟲有兩條進化之路，五成概率變成甲殼繭，最終成爲翩躚的狩獵鳳蝶；
另五成則化作盾甲繭，進化成能吐毒粉、會念力的毒粉蝶。
選它，就像在賭桌上押注。
狩獵鳳蝶，雖然種族值方面相比於毒粉蝶優秀一點，但是相較於實用性卻是大大的不如。
毒粉蝶的念力以及毒屬性能幫他找到輕鬆的工作，毒粉以及毒液還能賣給制藥廠；
狩獵鳳蝶模樣漂亮，如果走華麗大賽的協調訓練家或者是表演家怎麼非常適合的，
只是普通人哪怕是擁有的狩獵鳳蝶，想要進入協調家和表演家這一行業的開銷同樣也是花費不起。
“算了！就它了吧。”
莫雲站起身，指了指那只纏着他褲腿的刺尾蟲。
引導員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推了推眼鏡：
“確定？這玩意兒進化不穩定，上個月有個小子選了刺尾蟲，結果變成狩獵鳳蝶，哭着來換，沒換成。”
莫雲彎腰解開褲腿末端的銀絲，那絲線在陽光下泛着珍珠母貝般的光澤。
看着這個粉色的小蟲子微微笑道。
“嗯，確定！你看，它都賴上我了。”
刺尾蟲被收進精靈球的瞬間，發出一聲細微的“啾”。
莫雲握着那枚溫熱的小球轉身時，突然聽見腦海裏響起清脆的提示音——
【叮！宿主獲得第一只寶可夢，系統開啓。】
他腳步一頓，以爲是太緊張出現了幻聽。
但掌心的精靈球突然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那個神秘的聲音。
走廊裏的燈光恰好在此刻閃爍了一下，將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嗯？”
一聲短促的應答突然在耳邊響起，莫雲指尖的寶可夢球險些脫手。他愣了半秒才回過神，低頭盯着掌心裏冰涼光滑的紅色球面，塑料外殼反射着登記處慘白的日光燈。
“你怎麼了？”工作人員的聲音帶着幾分不耐，手裏的登記表在桌面敲出輕響，“拿好球，登記完就能走了。”
“沒事沒事。”
莫雲連忙把寶可夢球攥緊，指節泛白，
“第一次摸到這東西，有點緊張。”
工作人員嗤笑一聲，視線掃過他洗得發白的校服袖口：“精靈球大街上到處都是，也就你們學生當稀罕物。”
說罷轉身走向登記台，
“過來填信息，身份證拿來。”
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裏，莫雲看着工作人員在身份證芯片上刷過儀器。電子屏閃過淡藍色的光芒，原本空白的職業欄裏，“訓練家”三個字正緩慢顯影。
他盯着那行新出現的字，忽然覺得口袋裏的自行車鑰匙都燙了起來。
登記台的橡膠印章“啪”地砸在回執單上時，莫雲幾乎是搶過單子就往外沖。
老舊的二手電動車在柏油路上碾出吱呀的聲音，
——但此刻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回家，立刻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