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養得宜的臉上寫滿了心疼,目光掃過不遠處正被衆人簇擁着敬酒的一對新人,聲音壓得低低的,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撫慰,“別看了,放下吧。媽知道你這心裏難受……”
姜母的話語溫柔,卻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捅開了原主那些瘋狂又卑微的情緒殘留的鎖孔。一股不屬於她的酸澀和刺痛感猛地躥上鼻腔,眼眶也泛起生理性的溼潤。
姜紓閉了閉眼,不是沉溺,而是以一種近乎冷酷的意志,將那股原主的殘念狠狠壓了下去。
再睜眼時,那雙漂亮的眼眸裏已是一片沉靜的清明的海,所有翻涌的浪濤都被壓在了最深的海溝之下。
她轉過頭,看向滿眼擔憂的母親。燈光落在她側臉上,勾勒出冷靜甚至有些疏離的線條。
她點了點頭,動作輕卻帶着一種斬釘截鐵的確定。
“媽,你不用擔心,我會放下的。”
聲音平靜,沒有一絲哽咽或顫抖,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姜母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女兒會是這樣的反應。她預想中的眼淚、怨憤甚至失控都沒有出現,只有一種近乎陌生的……淡然?
姜紓已經轉回了目光,視線輕飄飄地掠過那對璧人。新郎顧聿深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英俊奪目,正微微側頭聽着身邊的新娘說話,唇角噙着一絲難得的溫柔。而那位新娘,穿着價值連城的婚紗,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紅暈。
可她心裏只覺得……無聊。
她微微抬手,仰頭將香檳喝下,杯底與桌面接觸,發出一聲極輕微卻清脆的——
“叮。”
像是一個句號。
原本姜紓的人生結束了,現在,要開啓新的生活了。
高鐵駛過繁華都市,將高樓大廈遠遠拋在身後,窗外的景致逐漸被綿延的青山和零散的村落取代。
大巴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前行,空氣裏開始混雜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氣息。
姜紓靠着車窗,看着外面掠過的蒼翠,心情奇異地平靜。
自從那日從婚禮上回來,她在家“賴”了很長一段時間,主要是消化這匪夷所思的穿越,並思考如何接手這嶄新的人生。
姜父姜母卻有些誤會了,小心翼翼地變着法子哄她開心,那份過度呵護讓她有些無奈,卻又有點陌生的暖意。
直到有天,她百無聊賴地刷着某書,一張照片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她的視線,青竹木樓的寨子依山而建,層層疊疊,雲霧像柔軟的腰帶纏繞在半山腰。
石板路蜿蜒而上,透着一種未被過度打擾的寧靜和歲月的沉澱。
說不清爲什麼,她心裏某根弦被輕輕撥動了。
幾乎沒怎麼猶豫,她利落地訂了票。
姜父姜母得知她要獨自出門散心,驚訝之餘是巨大的欣慰。
此刻,大巴車終於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小鎮簡陋的車站。
空氣微涼,帶着溼潤的水汽和淡淡的草木清香。
姜紓拎着簡單的行李下了車,環顧四周,這裏沒有星級酒店的接站牌,只有幾個當地人好奇打量着她的目光。
她拿出手機,找到了之前聯系好的地陪電話撥了過去。
鈴聲響了兩下就被接起,那邊傳來一個洪亮又帶着濃重口音的男聲,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還有雞鳴狗吠。
“喂?是姜小姐哇?到了咯?莫動莫動,我就來!我看到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