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空降的領導王敏永遠聽不懂人話。
我問她選方案A還是方案B，
她說「對」。
我問保留方案還是重做，
她說「好」。
我在她手下幹了半年，做了無數重復但無用的工作，業績月月不達標。
直到我聽到王敏在休息室偷打電話：
「我們組那個李依曉就是頭蠢驢。」
「但凡她問我問題，我都裝傻充愣，她再出錯一次，就得被裁了。」
「到時候把我們小月安排進來，妥妥的。」
原來無效溝通都是她裝的，爲的是甩鍋給我，給關系戶騰位。
1.
剛剛從人力辦公室出來我便聽到了王敏和別人的通話。
人力剛剛約談我的壓力驟然煙消雲散。
這半年和王敏的無效溝通讓我的工作效率驟降五成。
我從公司的業績大拿榜首跌落神壇。
人力警告我，再出現一次大的差錯就會面臨被辭退。
沒想到這一切都是王敏有意爲之。
看着手裏這份公司極其看重的合作方案，
我突然有了想法。
既然王敏喜歡裝傻充愣，我便合她的意。
點開王敏的聊天框，向她發過去兩份未經打磨的方案策劃。
我看到王敏幾乎是一秒鍾便已讀了消息。
但直到下午三點，王敏都沒有回復我的消息。
這是王敏一貫的做法。
發過去的工作消息是已讀不回的，
除非你一遍一遍的催促，
她才會回你一個模棱兩個的答案。
以前大家都以爲王敏只是單純的無能，
現在看來，王敏哪是無能？不過是把能力都放在了歪門邪道之上。
王敏因爲是空降來的，平日和分管領導走得密切，
大家都心知肚明，王敏必然是個背景很硬的關系戶。
如今關系戶卻還想把真正有能力的員工擠掉換新的關系戶。
我不禁咂嘴，關系戶們遲早能讓這家公司完蛋。
三點十分，我再次催促王敏。
王敏此時明明就在辦公室裏悠哉悠哉地刷手機。
可她就是不回復我的消息。
爲了不影響我的計劃進度，我直接敲響了王敏辦公室的大門。
「進來。」
王敏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王經理，我給您發的消息您收到了嗎？」
「這是公司今年最大的單子。」
「總部那邊催得緊，還得麻煩您審閱，選擇一個合適的方案交上去。」
我畢恭畢敬地向王敏解釋道。
「最大的單子？」
王敏一聽到這幾個字眼睛都亮了。
大概覺得在最重要的合作上讓我栽跟鬥能讓我早點卷鋪蓋走人，
王敏破天荒地提高了效率。
「早上手頭的事太多，我還沒來得及看。」
「你先出去吧，我看完會回復你的。」
王敏擺擺手示意我出去。
關上門的一刹那，我基本上已經預料到王敏的回復。
果不其然，半小時後，王敏回復了關於方案的請示。
我問：「王經理，你看是方案A更合適還是方案B更合適？」
王敏答：「可以。」
十分王敏的回答。
我估計王敏連兩個方案的文件都沒有打開。
不然她也不至於沒發現，
兩個策劃裏都有嚴重的bug。
爲了達成計劃，我再次把修改完善後的策劃發給了王敏。
「王經理，是用這一版本還是之前的版本？」
王敏很快回復了我。
「嗯。」
簡直不知所雲。
我直接將未修改且更粗糙的方案B上傳到了總部要求的系統裏。
不過這一次我學會了留痕。
在系統附件處上傳了我和「部門經理」王敏的溝通記錄。
既然王經理沒有明確指示，我就默認上傳後一選項。
從前我就是太過老實，
以至於所有的工作失誤最後都歸結在了我的頭上。
但這次，我絕不輕易背鍋。
2.
第二天，分管領導馬總來督促方案進展。
王敏陪着馬總同部門同事一起開會。
「王經理，你們目前出的方案先拿給我看一下。」
王敏隨機向我使了個眼神。
「馬總，你放心，這次的工作我們部門都很上心，我也做了全面的指導。」
王敏一面遞上紙質版方案，
一面不忘往自己身上攬功。
卻不想不過兩分鍾，馬總便氣得將方案一把扔在了地上。
「這就是你們部門十來個人上心的結果？」
「一塌糊塗！」
王敏被馬總突然拔高的音量震住，
馬不停地撿起地上的方案。
很明顯，王敏對這份文件並不熟悉。
「小李，你上來給馬總解釋一下！」
王敏迅速反應過來，把我推了出去。
「馬總，這份文件是經過審批才上傳到總部系統的。」
言外之意，這份文件是經過了王敏的審閱。
「小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的意思是，整個部門，只有我不上心？」
王敏尖着嗓子指着我。
「王經理，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昨天我確實給您發送了不同版本的文件，沒得到您的指示，我是不會貿然上傳的。」
我壓低自己的音量，
聲音剛剛好傳金馬總耳朵裏。
「你......」
王敏自知理虧，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反駁的話。
但過去半年一樣，
馬總聽見我們的交流後毫不猶豫將矛頭指向我。
「小李，你的意思是說王經理的能力有問題嗎？」
王敏見馬總站在她那邊，很快也調整了姿態。
「是啊，小李，我是領導，不是你們的一對一輔導教練。」
「如果所有的文件都要堆在我頭上，我這個班該怎麼上？」
「我認爲對自己的任務負責是一個成年人最基本的。」
王敏剛剛還說不出話，
現在倒開始數落人了。
「小李，如果一遇到問題就想着推卸責任，我想你是不是該考慮，不適合這個工作崗位？」
王敏完全變成了上位者的姿態。
甚至開始以離職的名頭威脅我。
「需要我幫你聯系人力部門的同事嗎？」
王敏勾起嘴角，一副目的達成的得意模樣。
要是擱往常，我便認下這口鍋了。
但自從偷聽到王敏的目的，
我倒是仿佛長出了主心骨。
這個鍋，誰愛背誰背。
「可是王經理，我已經把我們的溝通記錄上傳到總部系統了。」
「總部的反饋意見應該很快就下來了。」
「我想再等等總部的意見呢。」
我不卑不亢地回答王敏。
「你什麼意思？」
王敏瞪大眼睛。
「我說，我們整個溝通都是留痕的。」
「我想問題究竟如何，會有人定奪。」
我直視着王敏和她身旁的馬總。
「王經理，你出來一下。」
馬總把王敏叫了出去，兩人在會議室走廊盡頭低聲說着什麼。
會議室裏的其他同事紛紛朝我投來敬佩的目光。
更有人朝我豎起了大拇指。
「曉姐，你是真剛啊。」
「曉姐，吾輩楷模。」
看來整個部門，都苦王敏久矣。
3.
十分鍾後，馬總和王敏走了進來。
一改剛剛慌亂的神情。
「小李，馬總剛剛諮詢了總部。」
「上傳的文件內容是可以修改的。」
「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是有一些誤會。」
「要不然你還是先修改後再上傳吧。」
王敏笑着看向我。
全然不見剛剛的上位者姿態。
一旁的馬總也清了清嗓子。
「我希望我手下的部門，可以齊心協力爲公司出力。」
「以後這樣起內訌的事情，不要讓我看到第二次。」
「文件修改後發給王經理審閱後再上傳。」
「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裏。」
馬總雖然嘴上打着官腔，
但顯然也被剛剛的局面弄得十分尷尬。
大家背地裏都知道，王敏能空降到部門經理的位置，一定有馬總的助力。
王敏真要出了岔子，馬總也脫不開幹系。
回到工位，我思考着剛剛馬總和王敏的舉動。
以這兩個老油條的閱歷來看，
他們不可能就這樣向我服軟。
讓我修改後上傳新的方案應該只是緩兵之計。
但他們的後手是什麼？
思考之際，王敏的OA消息彈出來。
「小李，先把系統的文件撤回修改上傳第二版哈。」
「連同附件一起。」
原來是這樣，
王敏只是想讓我把她敷衍的工作交流的記錄撤回來。
和我發消息從來都是牛頭不對馬嘴的王敏，
竟然也會擔心被總部抓住把柄？
我要是撤回來，我就真變她口中的蠢驢了。
況且王敏口中的第二版也並非方案的最終版本。
不過既然她發話了，我當然得按她的要求來。
我沒有撤回原來的內容，
而是按照王敏的要求提交了第二個版本。
一氣呵成，我將第二個版本提交截圖發給王敏。
王敏再次已讀不回。
十分鍾後，人力部經理通知我去她的辦公室。
「李依曉，你近半年在工作上的失誤太多了。」
「業務部門向我們傳達了想要勸退你的意思。」
「你這邊看看你有沒有什麼條件想提的？」
「合理的要求公司會盡量滿足你。」
人力經理語重心長地對我說。
所以王敏想讓我撤回的後手，
就是辭退我？
「張經理，可是我們昨天不是還談好了嗎，怎麼這麼快又出現了變數？」
昨天人力經理還和我談到，
我是公司的業務骨幹，本不應該走到被辭退的這一步。
但是奈何近半年失誤實在太多，
嚴重影響了工作效率，領導對我很不滿。
她嘴裏的領導就是王敏。
感情王敏當面一套、背面一套。
剛解除自己的危機就急着想讓我卷鋪蓋走人。
「小李，這也是業務部門的要求。」
張經理無奈地看向我。
「小李，你是不是得罪馬總了？」
我和張經理是一同進入公司的校招生，關系不錯。
張經理也是出於好意提醒我。
我可以離開公司。
這些年的工作積累讓我在業內也小有名氣。
近兩年找上我的獵頭也不在少數。
但我並不想就這樣灰溜溜的走，
要走，也得把王敏一並拉下水。
4.
我告訴張經理我需要時間去思考，
張經理把離職時間寬限到了下周一。
時間夠了。
不出意外，
一天之內就會有人來找王敏的麻煩。
自從知道我一周內就要離職，
王敏直接不裝了。
「小李，你的位置可以收一下了。」
「我們可能隨時會有新人來。」
「你稍微對接一下，本周就可以不用來上班了。」
王敏難掩得逞的神情。
「王經理，我這不是還沒離職嗎？」
「我不知道公司有規定，還沒籤解除勞動合同協議，就急着趕人的。」
我也沒好氣地回懟了王敏。
「還是說，這份賠償，得您來親自轉給我？」
部門同事被我懟王敏的話逗笑。
王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李依曉，不要以爲自己以前業績不錯就不把領導放在眼裏。」
「不管你多大能耐，現在也得拍拍屁股走人。」
「我們公司，我們部門，留不得你這樣的人，」
「其他人，想像李依曉這樣不幹的，盡管笑。」
「知道不知道？」
王敏就是這樣的人。
仗着自己背後有靠山，就以爲自己可以隨意拿捏下屬。
「or。」
我下意識蹦出來個單詞，又引得大家笑作一團。
「什麼意思？」
王敏伸出食指指向我們所有人。
「我不是學您嗎，王經理。」
「所有問你yesorno的問題，您都會回答or。」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
反正要離職了，多剛她幾句也是解放我的乳腺。
我們是來打工賺錢的，
不是來給她王敏賣命的。
她越是目中無人的威脅下屬，
就越會失去民心。
我們對視一眼後默契地不再回應囂張的王敏。
辦公區域裏變得出奇的安靜。
倒顯得此時大放厥詞的王敏格格不入了。
眼見着其他部門的同事在門口探頭張望，
王敏更是忍不住了。
「你們，你們都反了天了！」
「不想幹全給我滾蛋！」
「你、你、你、你......，我要把你們全都開了！」
王敏氣急敗壞地可汗大點兵，把所有人指了個遍。
「我看應該被開的是你！」
就在這時，一聲渾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