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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你好，我向組織申請離婚。”
1983年秋，結婚四年的許如冰決定給婚姻畫上句號。
但對面的工作人員似乎以爲她是來搗亂的，嚴肅道：“小妹妹，離婚可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許如冰理解工作人員不拿她當回事。
畢竟她剛從學校下課，背着書包，穿着布鞋就過來了，怎麼也不像是結過婚的人。
但她來之前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她有條不紊地開口：“你給我的離婚申請蓋章，我會讓我丈夫籤字的。”
她和季青城沒有孩子，財產她也一分不要，申請簡單到只有兩頁紙。
季家的二層小洋樓在街角很是惹眼。
到家一進門，鼻尖就涌進臭烘烘的氣味。
許如冰看過去，是林櫻和季青城正在吃臭豆腐。
他們不知道在說什麼，兩人笑得幾乎要湊到一起。
季青城發現許如冰站在門口，就立刻斂起了神色，一板一眼地問她：
“如冰，我不知道你要回來，只買了兩份，你吃什麼，我再出去給你買？”
“不用了，我在學校吃過了。”
許如冰看了一眼螺螄粉，淡淡垂眸。
這幾年她從來不敢吃氣味重的東西，只因爲季青城說不喜歡在家裏聞到怪味。
許如冰拿出包裏的離婚申請，她遞給季青城一支鋼筆說：
“學校有一份安全責任書需要家裏人籤字，你幫我籤一下吧。”
許如冰是孤兒，季青城是她丈夫，的確是她唯一的家人了。
“拿來我看看。”
季青城輕皺着眉，伸手要接文件。
許如冰沒想到他會想要細看，他對她的事向來不算上心，自從一個月前林櫻離婚回國，對她，季青城就更加不在意了。
許如冰捏着離婚協議書的手指發緊，她身體僵硬，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現在給他看。
“季青城，你怎麼回事兒？”
林櫻紅唇輕啓，她打趣地拍了季青城一下：“你在如冰面前也太端着了，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小如冰都被你嚇到了。”
“是嗎？”
季青城剛才還皺着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他眼眸帶笑接過了許如冰的文件，大手一揮，在許如冰指的地方籤下好看的名字。
許如冰在心裏鬆了一口氣，但隨即閃過一絲自嘲。
季青城只在她面前是謹慎和一本正經的，當林櫻在他身邊，他的敏銳會下線，顯得輕鬆自如。
他明明只要多看一眼，就能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責任書，而是離婚申請。
但他忙着回應林櫻的打趣：“我心裏還是當如冰是妹妹，我做大哥的肯定要嚴格一些。”
只當她是妹妹？
許如冰動作一頓，心想，之前他每晚壓她在身下，喘息着將她揉進胸膛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許如冰父母早亡，恩師季教授知道她的家庭情況後，就經常以讓她幫忙整理資料爲由，請她到家裏吃飯。
一來二去，許如冰就認識了季教授的兒子，季青城。
季教授是臨床大拿，但他的獨子季青城卻沒有從醫，他大學畢業創立了自己的雜志社，不到三十歲，就成了時常被上面接見的有爲青年。
優越的外形加財富的光環，這樣的他，不知道是多少小女生的夢中情人，許如冰也不例外，她當初接觸過季青城幾次後，就開始小鹿亂撞。
只是她知道兩人身份懸殊，她一直把愛慕藏在心中，就連和季青城同桌吃飯時，也不敢大方看他。
直到四年前，季教授和師母一起出差，拜托許如冰來家裏寄一份文件。
那晚許如冰寄出文件正要離開，喝的爛醉的季青城從門外進來一下子撲到她懷裏。
季青城來勢洶洶，許如冰半推半就，兩人纏綿到床上，季青城粗暴地在她肩頭留下一個咬痕。
他帶着酒氣的聲音頗有怨氣：“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
後來許如冰才知道，林櫻在這天閃婚嫁給了一個外國人。
只是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林櫻的存在。
她當時歡欣雀躍，以爲自己的暗戀終於有了回應，黑暗裏，她把自己全身心交了出去。
第二天，師母回家發現了他們的荒唐事，當面就讓季青城承諾要負責。
許如冰法定年齡一到，他們就領了證。
四年來，因着季青城工作忙，許如冰又住校，兩人聚少離多，平時季青城對她冷淡些，她總以爲是季青城性格本就如此。
她心甘情願地付出，不奢求任何回應。
一個月前，她用自己的獎學金訂了霞飛路一家高級餐廳，來慶祝他們的結婚四周年紀念日，也是她的二十四歲生日。
爲了這一天，她提前半個月就跟季青城約了時間，屢次跟他的秘書確認。
季青城也答應她一定會到，可是這天晚上，她等到餐廳關門，季青城都沒有出現。
她被服務員請出餐廳後，聽見路人說附近發生了一起車禍，許如冰一顆心立馬揪了起來。
她兩小時內跑遍了周圍所有的醫院，都沒有找到季青城的身影，最後終於聯系上了程凡。
程凡是季青城身邊爲數不多知道他們關系的人，他驚訝：“青城沒跟你說嗎？今天林櫻回國，他在飯店給她張羅接風宴呢。”
許如冰從沒聽季青城說起過林櫻的名字，她到了飯店親眼看見才知道，原來季青城雜志社的籤約作家“小小”，就是林櫻。
她到包間門口時，他們一大桌子老同學正在玩遊戲，一片起哄聲中，季青城把林櫻公主抱起來，一口喝光了一大杯酒。
許如冰從沒見過季青城那麼開心。
她闖入包廂，希冀季青城會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但季青城看見她以後臉上只有尷尬，他對周圍的人介紹：
“她是我親戚家的妹妹。”
那一刻，許如冰終於明白，她從來沒有走進過季青城的生活。
看着季青城和林櫻默契交換碗裏的配菜，許如冰暗暗握緊手中的離婚申請。
一個月後，她就能拿到離婚證，她會離開這個從沒屬於過她的季青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