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侍從石忠連忙攔他:“主子,萬萬不可,倉促拜訪國公府,於禮不合。”
蕭佩安眼下卻顧不得這許多,一把推開他道:
“你莫要攔我,妹妹此番出府定是去婼婼那通風報信,婼婼什麼都知道了……她明明說過那麼多次,若我二人中有第三者插足,她定會棄我而去,絕不回頭。”
說到這,蕭佩安面露痛苦,停下腳步捂住胸口急喘一聲:“我不該聽母親的話,婼婼定是不會再要我了!”
石忠見他面上悲痛至絕望的情狀,不由啞然失語。
他自小跟在主子身邊,何曾見過主子有這般失態的時候?
主子打小便是沉穩且溫潤如玉的性子,這兩年更是隱隱有了似侯爺那樣,鋒芒內斂、運籌帷幄的風姿。
可今日爲了一個女人,區區一個女人!
竟像是一下丟了大半精氣神,面色更是灰敗的像失去半條命。
石忠徹底慌了神。
“主子,主子……”他語無倫次地勸,“您先別着急,姑娘可是您親妹妹,怎會不顧您的顏面,去和江姑娘通風報信呢?”
蕭佩安苦笑一聲:“她與婼婼情同姐妹,往日婼婼與我鬧脾氣,她哪次不是站在婼婼那邊?”
石忠再次啞然。
因爲事實確實如主子所說,那江姑娘極會籠絡人心,莫說主子小姐,便是身邊伺候的仆從,大多也極喜愛她,一個個都盼着她早日嫁來平陽侯府,盼着伺候世子夫人。
也就只有石忠自己,對江姑娘頗有些腹誹。
原因麼,自然和她那令人匪夷所思的執念有關。
試問滿京城的好男兒,但凡有點身份地位,家中有幾個閒錢的爺們,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便是有標榜夫妻恩愛決不納妾的,私下赴酒宴時,不是照樣笑納主人家提供的家妓美人?
一夜風流過後,回到家中,還是那個愛妻如命的癡心人。
可江姑娘再三申明,便是這樣的消遣,她也是不接受的。
一個小小女子,竟要大丈夫爲她守身如玉不成?
真是笑話!
以前石忠只敢在心裏這麼犯嘀咕。
誰讓主子喜愛江姑娘,簡直到了如癡如狂的地步。
若不是國公府放言要多留她幾年,不接受任何人家上門議親,主子早就等不及抱得美人歸了。
原想着今時不同往日,主子總算收用了通房,不必捱那孤枕難眠的煎熬,床單被褥也不必再日日更換清洗。
實乃值得普天同慶的大喜事!
石忠這兩日吃飯都香了許多,豈料樂極生悲,這點喜意,此時徹底散了個幹淨。
他心中叫苦不迭:這江姑娘,當真是把主子吃得死死的!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頭皮勸:“主子何必如此憂心,不過是收用個通房,一個玩意罷了,江姑娘這等出身,哪能不知曉其中利害?
咱們平陽侯府這一支,往後只有您能承嗣,後院中怎麼可能只有她一個女主子?真要隨了江姑娘的意,萬一有點好歹,咱平陽侯府……可不得絕後了麼?”
蕭佩安聞言神色微變。
在他收用通房之前,母親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
那兩日,他整個人像被撕裂成了兩半。
侯府和婼婼,這世上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兩個存在,竟有一日叫他這樣痛苦爲難。
後來他還是做出了抉擇,豈料心裏卻比之前更煎熬。
連着好幾日,他都不敢去見婼婼。
怕婼婼不理解他,不要他,怕兩人就此恩斷義絕。
可他又能怎麼辦?
他是侯府世子,天然背負着諸多重任,怎能任性妄爲?
石忠時刻覷着他臉色,見他有所鬆動,連忙乘勝追擊:“按我說,江姑娘或許也就是仗着主子寵愛,耍耍小性子,她對您這般情義深重,怎會不體諒您的苦衷呢?”
蕭佩安下意識覺得他說得不對,婼婼說那些話時,怎麼看都不像是耍小性子。
若非知曉她字句出自真心,他豈會惶恐不安成這樣?
可他真的太想說服自己了。
說服自己事情還有轉圜餘地,婼婼不會拋棄他。
婼婼……婼婼是深愛他的!她一定能理解他的難處,也會原諒他。
她這樣愛他,怎麼舍得拋棄他?
蕭佩安一遍遍在心底默念,堅定着搖搖欲墜的信念。良久,他面上頹敗之色逐漸散去,又恢復了往日的冷靜自持。
石忠見狀,好懸鬆了口氣。
主子能想明白那是最好的,至於江姑娘那邊……
正猶豫着,忽聽蕭佩安那頭低聲吩咐:“兩日後,你以雯兒名義,邀她至錦樓碰面。”
石忠頓時放下了心。
嗐,這麼多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只要公子願意放下身段哄着,尋常小姑娘家哪裏抵擋得住?
石忠應了聲是,轉身出去。
既然是以雯姑娘名義相邀,自然要與那邊的人通一聲氣,這都是常規流程,他早就做習慣了。
蕭佩安獨自站了一會兒,才緩緩坐回到座椅上,抬手按了按眉心。
他也想立刻見到婼婼,同她解釋,最好還能抱着哄上一哄……
只是雯兒今日剛去過國公府,他不好再借她名義請人,只能再等兩日,免得露了痕跡。
婼婼在這件事上很是執拗,她不想在定親前叫人知曉兩人的關系。
未婚男女私下往來,說難聽點就是私相授受,傳出去有礙兩府名聲。
其實蕭佩安倒是無所謂,比起名聲,若能早些在婼婼身上打上自己的標籤,反倒更讓他安心。
那是他細心守護了三年的珍寶,他無法忍受旁人對她哪怕一絲一毫的覬覦。
所幸國公府上下同樣珍愛她,把她看得很緊。
如果不是婼婼主動接近他,別說那三年的甜蜜相處,可能到今日,他都不一定能跟婼婼說上話。
想到這,蕭佩安幾乎控制不住唇角的笑意。
滿京城這麼多兒郎,婼婼獨獨挑中了他。
以她的性子,若非愛極了自己,又怎會放下女兒家的矜持,主動與他往來呢?
蕭佩安自小接受的教育,是恥於談論男女情愛的。
但一想到婼婼與自己兩情相悅,他心頭便是一陣難言的灼熱悸動,渾身血液更是鼓噪如沸。
經歷過男女之事,許多事無形中發生改變。
蕭佩安再沒了往日耐性,他不想再等了。
兩日後見面,他無論如何也要讓婼婼答應,他要去國公府提親,讓兩人的關系過個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