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冰冷的井水如同無數根鋼針,瞬間刺穿了張旭東的皮膚,直抵骨髓。巨大的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耳朵裏灌滿了沉悶的轟鳴。火把的光芒在入水的刹那劇烈搖曳、收縮,變成一團在濃稠黑暗中艱難掙扎的昏黃光暈,僅僅能照亮身前不到一尺的範圍。渾濁的浮遊物在光暈中狂亂舞動,像無數細小的幽靈。

肺部傳來爆炸般的灼痛,那是閉氣前的最後一口氣正在被飛速消耗。時間,像他指間流走的井水一樣冰冷無情。他強迫自己壓下本能的恐懼和上浮的沖動,瞪大酸澀刺痛的眼睛,借着那隨時可能熄滅的、搖曳如風中殘燭的火光,死死看向剛才用觸感確認的位置。

火光艱難地穿透渾濁的水體,投射在布滿滑膩青苔和水鏽的井壁上。就在他手指剛剛摸索過的下方幾寸,在火光與黑暗交界的模糊地帶,那些深深刻入岩石的、扭曲而冰冷的符文線條,終於顯露出些許真容!

那並非一個孤立的符號,而是一組!它們以一種令人眩暈的復雜結構互相嵌套、勾連,形成一個直徑約莫一尺的圓形區域。線條深邃、銳利,邊緣帶着一種非人的精確,仿佛是用超越凡俗的力量直接烙印在岩石之中。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它們也散發着一種古老、蠻荒、令人心悸的氣息。張旭東的目光死死鎖住圖案的中心——那裏,在幾條最粗壯、仿佛構成某種能量節點的扭曲線條交匯之處,似乎有一個……凹陷!

不是天然形成的孔洞。那凹陷的形狀極其規則,邊緣清晰,像是一個精密的……鎖孔?或者,一個嵌入某種核心部件的基座?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混沌!結界!出口!他心髒狂跳,血液在冰寒中逆流,幾乎沖破耳膜!三年來的所有掙扎、所有無望的探索,所有的疑問和絕望,在此刻都匯聚成一個無比清晰的指向——答案!就在眼前!

求生的本能和探索的狂熱瞬間壓倒了一切!他不再猶豫,左手死死攥住腰間的獸筋繩作爲唯一的支點,右手握着那根隨時可能熄滅的火把,用盡全身力氣,將手臂和上半身向着那符文中心的凹陷處猛地探去!

冰冷的岩石觸感隔着水流傳來。指尖在滑膩的青苔和粗糙的石面上急切地摸索、刮擦!他粗暴地扒開覆蓋在凹陷邊緣的厚重苔蘚和淤泥,指甲在堅硬的岩石上崩裂也毫無知覺。火把的光芒劇烈晃動,光暈縮得更小,黑暗如同貪婪的巨獸從四周擠壓過來,隨時準備將這微弱的光明徹底吞噬。

找到了!

指尖觸到了凹陷的邊緣!冰冷、堅硬、光滑,絕非天然!他強忍着肺部炸裂般的痛苦和視線因缺氧而產生的陣陣黑翳,將手指猛地探入那凹陷之中!

裏面是空的!

但就在他指尖即將觸底的刹那,指腹觸碰到了一個堅硬的、冰冷的、帶着明確棱角的金屬物體!

不是石頭!是金屬!

狂喜如同井底炸開的悶雷,瞬間席卷了他幾乎凍僵的神經!他幾乎是憑着本能,用盡最後殘存的力氣,手指狠狠摳住那金屬物體的邊緣,猛地向外一拔!

一股巨大的、源自符文本身的冰冷吸力驟然傳來,仿佛那金屬物體是生長在岩石裏的一部分!張旭東悶哼一聲,手臂肌肉賁張,牙齒幾乎咬碎,獸筋繩深深勒進腰間的皮肉!就在他感覺自己要被那股吸力拖入符文深處、或者手臂即將被撕裂的刹那——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得如同在靈魂深處響起的金屬脆鳴,穿透了水體的阻隔!

那冰冷的金屬物體,被他硬生生地從符文中心的凹陷裏拔了出來!

幾乎就在同時,異變陡生!

井壁上那一片復雜冰冷的符文刻痕,驟然亮起!

不是溫暖的光芒,而是一種幽暗、深邃、仿佛來自九幽之底的冰藍色!光芒如同活物般沿着符文的溝槽急速流淌、點亮,瞬間將整個符文區域映照得如同沉沒在深海的詭異星圖!冰冷的光輝穿透渾濁的井水,將張旭東驚駭欲絕的臉龐映得一片慘藍!

一股難以言喻的、宏大而冰冷的能量波動,如同無形的潮汐,以那被拔走“鑰匙”的符文爲中心,猛地向四周擴散開來!整個井壁似乎都隨之發出低沉的嗡鳴!渾濁的井水劇烈地攪動起來,形成一個狂暴的旋渦,瘋狂撕扯着張旭東的身體!

“呃啊!”一口冰冷腥鹹的井水猛地嗆入他的喉嚨和鼻腔,窒息的劇痛讓他眼前徹底一黑!手中的火把在狂暴的水流和能量沖擊下,“噗”地一聲徹底熄滅!

絕對的黑暗和冰冷的混亂瞬間將他吞噬!只有腰間獸筋繩傳來的緊繃感,是連接着上方那個“世界”的唯一紐帶!

逃!必須立刻逃上去!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張旭東在絕對的黑暗和窒息的水流漩渦中,爆發出最後的力量!他不再管那拔出的東西是什麼,用那只緊握着冰冷金屬的手(此刻那金屬物體仿佛烙鐵般灼燙着他的掌心),死死攥住繩索,雙腳在滑膩的井壁上拼命蹬踏,用盡全身的力氣,借着繩索的牽引,不顧一切地向上掙扎攀爬!

冰冷、黑暗、窒息、狂暴的水流撕扯、身體被井壁岩石刮擦的劇痛……意識在缺氧和劇痛的邊緣瘋狂閃爍。他像一條被釣離深水的魚,只剩下本能的掙扎。上方,那遙遠的、灰白色的井口圓光,成了支撐他瀕臨崩潰意志的唯一燈塔。

不知道掙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就在他肺部的最後一絲空氣即將耗盡,黑暗即將徹底淹沒意識的最後一刻——

“譁啦——!”

他的頭猛地沖破了水面!

“咳!咳咳咳咳——!”冰冷刺骨的空氣混合着嗆入的井水,瞬間涌入他灼痛的喉嚨和鼻腔,引發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他像瀕死的溺水者,雙手死死扒住溼滑的井沿,身體劇烈地痙攣着,每一次咳嗽都牽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冰冷的井水順着他的頭發、臉頰、破舊的衣物不斷流淌,在初冬的寒夜裏迅速帶走他本就稀薄的熱量,凍得他牙齒瘋狂打顫,咯咯作響。

“哥?!哥!”

小蠶驚恐的聲音帶着哭腔,在他耳邊炸響。他模糊的視線裏,小蠶那張煞白的小臉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惶,正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試圖把他從井裏拖上來。

張旭東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配合着小蠶的拖拽,狼狽不堪地翻過了井沿,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井台上。他蜷縮着身體,像一只離水的蝦米,劇烈地喘息、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血腥味和冰冷的刺痛。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一半是寒冷,一半是後怕。剛才井底那幽藍光芒的爆發、那狂暴的能量波動、那絕對的黑暗和窒息……如同噩夢的烙印,深深印在他的腦海。

“哥!你怎麼了?你手裏……”小蠶帶着哭腔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

張旭東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順着小蠶驚恐的目光,看向自己緊握成拳的右手。那只手因爲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着。冰冷的井水順着指縫滴落。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鬆開了緊握的手指。

掌心,靜靜地躺着一件東西。

它大約有他食指長短,形狀扭曲而怪異,像是一截被強行擰斷、又用蠻力重塑過的星辰棱角。材質非金非石,觸手冰涼徹骨,卻又隱隱透着一絲微弱的熱意,矛盾得令人心悸。表面布滿了極其細微、肉眼幾乎難以辨識的、與井底那幽藍符文如出一轍的扭曲刻痕,在清冷的月光下,這些刻痕似乎還在極其緩慢地流動、變幻,閃爍着極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冰藍色幽光。它的一端尖銳如刺,另一端則是一個極其復雜、精密、仿佛由無數微型齒輪和凹槽嵌套而成的接口結構。

鑰匙!

這就是鑰匙!第一把鑰匙!

張旭東死死盯着掌心這枚冰冷、詭異、散發着不祥氣息的金屬造物,感受着它那微弱卻真實存在的能量脈動。巨大的震撼和更深的寒意席卷了他疲憊不堪的身體和靈魂。

井底的符文星圖、這枚鑰匙、結界……它們之間存在着無法分割的聯系!這枚鑰匙的拔出,引發了符文的異動,那絕不僅僅是巧合!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越過小蠶驚惶的臉龐,死死投向村子邊緣、那道橫亙在荒村與山巒之間的、無形的結界壁壘!

就在他目光鎖定的瞬間——

嗡……

一聲極其低沉、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嗡鳴,穿透了寂靜的夜空,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

緊接着,在村子正東方的結界邊緣,在那片荒蕪開闊地的上空,距離地面約一人高的地方,一道筆直的、約莫三尺長、兩指寬的、狹長的冰藍色光痕,毫無征兆地憑空亮起!

它如同在絕對黑暗的幕布上,被人用蘸着冰藍磷火的刻刀,狠狠地劃開了一道筆直的傷口!光芒並不刺眼,卻帶着一種絕對的、撕裂空間的冰冷質感。光痕的邊緣極其銳利,內部則涌動着如同液態般的幽藍能量,緩緩流淌、旋轉,散發出與井底符文、與他手中鑰匙完全同源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冰冷氣息!

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裏,如同通往地獄的門縫,散發着無聲的誘惑和致命的警告。

出口!

結界的出口!雖然只是一道縫隙,但它確確實實出現了!就在正東方!

張旭東的呼吸驟然停止,心髒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成功了?他真的找到了結界的出口?不!這出口並非憑空出現,而是被他手中的鑰匙——被他從井底符文中心拔出的這把鑰匙——所激活!

狂喜尚未升起,一個冰冷的聲音如同井底的回響,在他靈魂深處炸開:

“三……”

井底那巨大的環形符文星圖,在他腦海中瞬間閃過。那絕非一個孤立的法陣!它由無數節點構成,而他拔出的鑰匙,僅僅是點亮了其中一個節點,撕開了與之對應的、結界上的……一道縫隙!

一個、兩個、三個……需要三把鑰匙!

需要集齊三把這樣的鑰匙,才能徹底打開這囚禁了他們三年的、無形的牢籠!

第一把鑰匙冰冷而沉重地躺在張旭東的掌心,那微弱卻持續不斷的冰藍色幽光,像一顆來自深淵的寒星,映照着他臉上未幹的井水和驚魂未定的神情。不遠處,村子正東方的結界上,那道三尺長的冰藍色光痕如同凝固的閃電,無聲地撕裂着黑暗,散發出冰冷而致命的誘惑力。

出口!一個需要三把鑰匙才能完全開啓的出口!

狂喜如同短暫的煙火,在張旭東的心頭炸開一瞬,隨即被更深的寒意和巨大的緊迫感取代。他猛地打了個寒顫,冰冷的井水浸透了單薄的衣物,初冬的寒風像無數把小刀刮過皮膚。劇烈的咳嗽再次襲來,帶着鐵鏽般的血腥味。他掙扎着想坐起身,卻發現渾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脫力和寒冷讓他幾乎無法動彈。

“哥!”小蠶帶着哭腔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和無助。她瘦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死命拖拽着張旭東溼透沉重的身體,艱難地將他從冰冷的井台拖向破廟的方向。每一次拖動,都牽扯着張旭東身上被井壁岩石刮擦出的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但他緊咬着牙關,一聲不吭,另一只手卻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鑰匙,指節因爲過度用力而發白。

破廟裏,灶膛的餘燼散發着微弱的暖意。小蠶手忙腳亂地往裏面添加幹燥的鬆枝和耐燒的硬木塊,用燧石片拼命敲打,試圖重新點燃火焰。火星零星濺起,映着她蒼白驚恐的小臉。張旭東蜷縮在土炕冰冷的邊緣,身體篩糠般抖動着,牙齒咯咯作響。溼冷的衣物緊緊貼在身上,貪婪地汲取着他本就不多的熱量。視線模糊,井底那幽藍符文爆發、狂暴水流撕扯、冰冷黑暗吞噬的記憶碎片不斷閃現,如同跗骨之蛆。

“火……快……”他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

終於,一點微弱的火苗在幹草引燃下跳躍起來,迅速舔舐着鬆枝,發出噼啪的聲響。溫暖的光芒再次驅散了破廟一角的黑暗,也驅散了一絲小蠶心中的恐慌。她趕緊將張旭東拖到離火堆更近的地方,笨拙地幫他脫下溼透的、冰冷刺骨的破舊外衣,又找來相對幹燥的破布和幹草,用力裹在他身上。

火堆的熱量如同救命的甘泉,一點點滲透進張旭東凍僵的身體。劇烈的顫抖慢慢平復,但深沉的疲憊和渾身的酸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靠在冰冷的土炕壁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胸腔深處的疼痛。肺部火辣辣的,那是嗆入冰冷井水留下的灼傷。視線漸漸清晰,他低頭看向自己攤開的左手掌心。

那枚鑰匙靜靜地躺着。非金非石的奇異材質在火光下呈現出一種內斂的幽暗光澤,表面那些細微到幾乎看不清的扭曲刻痕,此刻正以一種極其緩慢、如同呼吸般的節奏,明滅着微弱的冰藍色幽光。那光芒冰冷、深邃,帶着一種非人的質感。鑰匙一端尖銳如刺,另一端那個精密復雜的接口結構,在火光下更顯詭異莫測。

小蠶也湊了過來,大眼睛裏充滿了驚疑和一絲本能的畏懼,她看着那枚散發着不祥氣息的鑰匙,又看看張旭東慘白的臉,小聲問:“哥……這是什麼?井裏……有怪物嗎?”

張旭東搖搖頭,喉嚨幹澀發痛:“不是怪物……是鑰匙。”他頓了頓,聲音帶着一種自己都無法完全理解的沉重,“打開結界的鑰匙。需要……三把。”

“三把?”小蠶茫然地重復着,目光再次投向廟外東方那道懸浮在黑暗中的冰藍色光痕。那光芒如同惡魔之眼,無聲地凝視着這座死寂的囚籠。

“三把……”張旭東喃喃自語,目光下意識地掃過破廟。火光跳躍,照亮了廟內粗糙修補過的牆壁、厚實的土炕、牆角堆放的工具和背簍……最後,他的視線定格在廟宇深處,那尊半邊臉塌陷的泥胎神像上。

黑洞洞的眼窩依舊直直地對着他,在搖曳的火光下,那塌陷的半邊臉形成的陰影扭曲蠕動,仿佛帶着某種無聲的嘲弄。三年前他剛剛在這個身體裏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尊神像。

一個念頭如同冰冷的電流瞬間擊中了他!

井!對應着東方的結界裂縫!

那麼……剩下的鑰匙呢?它們在哪裏?又對應着什麼?這尊位於村子中心破廟裏的、唯一被“供奉”着(盡管已經破敗不堪)的神像,是否也隱藏着秘密?

“三把鑰匙……”張旭東猛地攥緊了手中的鑰匙,冰冷的觸感和那微弱卻持續的脈動刺激着他疲憊的神經。他掙扎着想要站起來,雙腿卻一陣發軟,差點又跌坐回去。小蠶趕緊扶住他。

“哥,你要做什麼?你傷着了!”小蠶的聲音帶着哭腔後的沙啞和擔憂。

“神像……”張旭東喘息着,指向廟宇深處,“扶我過去。”

小蠶拗不過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攙扶着他,一步步走向那尊在昏暗火光中顯得愈發猙獰詭譎的泥胎神像。越靠近,空氣中那股陳年的塵土和香燭(早已腐朽殆盡)混合的怪異氣味就越發明顯。神像身上彩繪早已剝落殆盡,只剩下斑駁的泥胎本色,布滿蛛網和厚厚的灰塵。它盤坐在一個同樣由泥坯塑成的、約莫半人高的方形底座上。

張旭東的目光銳利如鷹,無視身體的虛弱和疼痛,一寸寸地掃過神像的每一道裂縫,每一處剝落的痕跡,尤其是那塌陷的半邊臉和黑洞洞的眼窩。他甚至用沒受傷的手,顫抖着去觸摸那冰冷粗糙的泥胎表面,感受着指尖傳來的信息——只有泥土的顆粒感和歲月的腐朽。

沒有。神像本身,似乎只是普通的泥塑,並無特異之處。

失望剛剛升起,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神像的底座上。那方形底座同樣布滿灰塵和裂紋。他示意小蠶扶他蹲下(這個動作讓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氣)。他伸出顫抖的手,拂去底座正面厚厚的積塵。

灰塵簌簌落下。在火光的映照下,底座表面,並非完全光滑的泥胎。在厚厚塵垢之下,隱約可見一些……刻痕?

張旭東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用手掌更用力地擦拭起來。小蠶也明白了他的意圖,用袖子幫忙拂去灰塵。

很快,一片大約尺許見方的區域被清理出來。火光下,底座表面清晰地顯露出一些極其古老的刻痕!那不是裝飾性的花紋,而是……文字!一種張旭東從未見過、結構扭曲復雜、如同無數細小蛇蟲盤繞而成的詭異文字!

這些文字深深鐫刻在泥胎底座上,筆畫艱澀,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蠻荒和邪異氣息。它們排列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形,圍繞着底座的中心。

張旭東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些文字的中心。那裏,在圓形文字的環繞下,刻着三個更加醒目、也更加扭曲的獨立符號!這三個符號的形態,與他手中鑰匙表面那些細微的刻痕,隱隱透出同源的冰冷韻律!

而就在這三個符號旁邊,刻着一個他能夠勉強辨識的、類似指示方向的圖案——一個尖銳的箭頭,直直地指向正東方!

張旭東猛地抬頭,看向廟門的方向。視線仿佛穿透了破敗的廟牆,直接落在那道懸浮在村子正東方的冰藍色光痕上!

“東……”他喉嚨幹澀地吐出這個字。井在村子中央偏東,鑰匙在井底,對應東方結界裂縫!底座上指向東方的箭頭,正是對應第一把鑰匙的位置!

那剩下的兩個符號呢?!

他的心髒狂跳起來,幾乎要從喉嚨裏蹦出!他立刻將目光移回底座,死死盯住另外兩個同樣扭曲、散發着不祥氣息的符號。

其中一個符號,結構更加繁復,線條如同糾結的荊棘,透着一股束縛和禁錮的意味。它的旁邊,同樣刻着一個方向指示——一個箭頭,筆直地指向……正北!

正北!張旭東的腦海裏瞬間閃過村子的布局。破廟位於村子中心略偏南的位置。正北方向……那是村子最邊緣,靠近結界的地方,似乎只有幾間早已徹底坍塌、連殘垣斷壁都幾乎被荒草吞噬的破屋。

另一個符號,則顯得相對……“空靈”?線條扭曲盤旋,帶着一種上升和飄渺的詭異感。它的旁邊,刻着的方向指示卻並非箭頭,而是一個極其簡略的、類似眼睛的圖案!

眼睛?代表什麼?注視?觀察?還是……某種特定的位置?

“三鑰啓封,各鎮其位。東鎮幽泉,北鎮……骸……垣?西鎮……”張旭東艱難地嚐試解讀那些扭曲文字中少數幾個似乎能勉強連蒙帶猜的部分,但大部分文字如同天書,散發着拒人千裏的冰冷氣息。他只能抓住最關鍵的信息:三把鑰匙,各自鎮守一個方位!第一把在東方,對應幽泉之井!第二把在正北,鎮守着……骸骨?還是殘垣?第三個在西方,鎮守之地用一只眼睛表示!

正北!骸垣!第二把鑰匙的蹤跡!

巨大的激動瞬間沖散了身體的疲憊和疼痛!張旭東猛地站起身,動作牽扯到傷口,疼得他眼前一黑,但他死死咬着牙關,扶着冰冷的土炕壁才沒倒下。他攤開一直緊握的左手,那枚來自井底的鑰匙靜靜地躺在他汗溼的掌心,冰藍色的幽光微弱而執着地閃爍着。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將目光投向破廟外正北方向的沉沉黑暗。第二把鑰匙,就在那裏!在村子最北端,那片被徹底遺忘的廢墟之下!

“小蠶!”他的聲音因爲激動而嘶啞,“北邊!村子最北邊!我們去北邊!”

小蠶看着哥哥眼中那近乎燃燒的亮光,看着他手中那枚散發着不祥氣息的鑰匙,又想起昨夜井底那恐怖的幽藍光芒和哥哥幾乎喪命的慘狀,小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強烈的抗拒和恐懼。

“哥……別去……”她的小手死死抓住張旭東破舊的衣角,聲音帶着哭腔,“那光……那井……好可怕!你會死的!像爹娘……像村裏其他人一樣……突然就……”後面的話她說不下去了,大顆的眼淚從她驚恐的眼睛裏滾落下來。

張旭東的身體猛地僵住。像村裏其他人一樣……突然消失……小蠶無意間透露的信息,像一道驚雷劈中了他!他一直以爲村民是集體遷移或被什麼災難瞬間抹去,但小蠶話裏的意思……是“突然”?就在結界落下之前?還是之後?

他猛地蹲下身,雙手用力抓住小蠶瘦弱的肩膀,目光灼灼地逼視着她:“小蠶!告訴哥!村裏其他人……是怎麼沒的?你看到了什麼?快說!”

小蠶被他從未有過的嚴厲和急切嚇住了,身體微微發抖,淚水流得更凶。她抽噎着,斷斷續續地說:“那天……好大的霧……灰色的霧……從山裏飄過來……罩住了村子……爹……娘……還有二叔他們……都在外面……霧裏……有光……一閃……一閃的……很冷的光……然後……他們就……就不見了!喊也喊不應……霧散了……就……就剩我們了……還有……那堵看不見的牆……”她的小手顫抖地指向結界的方向,眼中充滿了夢魘般的恐懼。

灰色的霧……冰冷的光……一閃……人就消失了?

張旭東的心沉到了谷底。這絕非自然災害!更像是一種……有目的的清除或者轉移!這結界,這死寂的村莊,他們兄妹的被困……背後隱藏的東西,遠比想象的更加恐怖和詭異!

他看向手中那枚冰冷的鑰匙,看着它表面緩慢流淌的冰藍色幽光。這鑰匙,是打開囚籠的希望,還是釋放出更恐怖存在的潘多拉魔盒?那井底的符文,那神像底座的文字,那指向正北“骸垣”和西方“注視之地”的線索……這一切,是否就是當年那場“灰霧清除”的真相?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髒。但僅僅一瞬,就被更強大的決心狠狠碾碎!

無論背後是什麼!無論前方是希望還是地獄!他都必須拿到鑰匙!爲了小蠶!爲了離開這個墳墓!他必須知道真相!哪怕那真相足以將人逼瘋!

“小蠶,”張旭東的聲音低沉下來,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他鬆開抓住小蠶肩膀的手,轉而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水,“聽着,哥不會死。哥答應你,一定帶你出去。離開這裏。”他站起身,目光如鐵,望向北方那片被黑暗籠罩的廢墟,“但鑰匙,必須拿到!三把!缺一不可!”

他不再看小蠶驚恐的眼神,將手中那枚冰冷的鑰匙緊緊攥住,感受着那微弱的能量脈動如同第二顆心髒在他掌心搏動。他拖着依舊疼痛疲憊的身體,走到牆角,拿起那張短弓,將箭袋挎在肩上,又抄起那根磨得最鋒利的燧石長矛。

“在這裏等着。”他頭也不回地對小蠶說,聲音斬釘截鐵,“哥去去就回。”

說完,他邁開依舊有些虛浮的腳步,但每一步都踏得異常沉穩,徑直走向破廟門口,走向村子正北方那片象征着“骸垣”的未知黑暗。手中鑰匙的幽光,在破廟門口一閃,隨即被外面更濃重的夜色吞沒。

小蠶呆呆地看着哥哥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又看看廟宇深處那尊在火光下沉默而詭異的神像,最後目光落在那底座上指向正北的扭曲符號和“骸垣”字跡上。一股比昨夜井底寒意更深的冰冷,悄然攫住了她幼小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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