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時，公寓裏已不見商越的蹤影。
接下來直到工作日，厲枝都沒再見到他。
她原想搬回校職工宿舍，可保姆蘭姨的廚藝實在了得，上下班亦有司機接送，厲枝便在淺水灣住了下來。
這周五，厲枝剛剛結束一周的工作，卻被學生江允嫺拽來五星級酒店，參加她大學學長的晚飯邀約。
她對於這樣的社交一向不感冒。
江允嫺比她早一年進港大研究所，作爲學院唯二的女性物理學家，對她素來關照。
在她的再三請求下，厲枝終沒能拒絕。
出發前，江允嫺特意回宿舍化了精致的妝。
見厲枝穿得過於隨意，便急急替她換上了一條小禮裙。
星期五晚的港城，仿佛一輪永不沉寂的月亮，走到哪都燈火輝煌。
酒店外亦是燈影層疊，將港城的夜色襯得愈發明亮、奢華。
兩人從出租車上下來，進入酒店，厲枝才發現酒店二樓的宴會廳，還在舉辦一個商業交流會。
如果她再仔細些，便能捕獲到那行字：歡迎寰宇集團董事長兼執行總裁商越蒞臨指導。
酒店的西餐廳設在一樓偏廳。
厲枝順着江允嫺的眸光，很快見到了她本科時期的學長——何聰。
只是除了他，卡座上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她漂亮的眉宇驟然凝成一片。
不等她發話，江允嫺已經心虛的開口：“我是在上出租車時，才知道他也帶了同事來。”
“你就當真吃飯。”她晃了晃她的手臂，眼神裏全是懇求。
厲枝瞪她，語調卻並不強硬，“我吃完就走，不準攔我。”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江允嫺露出得逞的笑容，拉着她一起朝卡座走去。
盡皆落座，何聰率先開口：“允嫺，這位就是你今天提到的天才同事，厲小姐？”
“對，她就是厲枝。”江允嫺點了點頭，隨後又看向何聰旁邊的男人，“學長，這位是？”
“梁睿澤，也是我們校友，不過比我還早一屆。”何聰看了眼好友，微笑介紹道。
“這陣子一直九九六，沒想到今晚不用加班，就臨時過來了，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梁睿澤這話雖是對着她們兩人說的，可他的目光卻緊緊鎖在厲枝的身上。
短暫的寒暄過後，服務員上來前菜。
席間，他們一直聊着大學時期的各種糗事。
厲枝認真幹飯，自動將他們的聊天屏蔽在外。
梁睿澤卻一轉話鋒，“厲小姐平時工作忙嗎？”
正在細致品嚐牛排風味的厲枝，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在同自己說話，還是江允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抬眸。
“還好。”
淡淡的落下兩個字，她又繼續啃牛排。
何聰人如其名，對於好友的心思，自是洞若觀火。
他很快充當起僚機來，“睿澤，你在寰宇上班，辛苦是辛苦了點，可是年末獎金抵得上別人好幾年的工資呀。”
厲枝抬起頭，眼睛眨了眨：“你在寰宇上班？”
何聰眉毛輕挑。
這些搞科研的，表面上都說自己只爲科學進步、人類發展，私底下大家都一樣俗氣。
他替朋友答話，“睿澤是寰宇市場部的，前陣子剛升職，現在是副總了吧？”
“主管而已。”梁睿澤趕忙更正。
“就算是主管，你現在跳槽去任何一家公司，當總監也是屈就了。”
何聰一邊說一邊觀察厲枝的反應。
可她自問那個問題後，便沒再抬首，專心地舀着南瓜濃湯入口。
場面有幾分尷尬，江允嫺只好接過話茬，“對了，我剛剛進來發現酒店在舉辦商業交流會，沒看錯的話，好像你們老板也會出席？”
“我說呢，酒店西門封閉管理原來是爲這。”何聰說。
江允嫺難得八卦起來，“話說，你見過你們老板嗎？網傳他比頂流還帥，是不是真的？”
梁睿澤說：“說實話，我進集團三年了，還沒見過商董，他平時上下班都乘私人電梯，只有高層才有機會見他。”
餐廳服務員上來最後兩道主菜。
厲枝的心思已不在佳肴上。
商越也在這邊麼？
那他今天會不會回淺水灣？
片刻，手機倏爾響了起來，厲枝摸出手機一看，是母親撥來的電話。
她連忙起身，和他們打了聲招呼，便匆匆走出餐廳。
老太太沒什麼要緊事，無非是讓她別只忙着工作，而疏於與商越培養感情。
她耐心地敷衍着，可話題不知道怎麼就跳到了二姐那兒。
於是這通電話，最後足足打了二十多分鍾才結束。
熄滅手機，厲枝終於籲了口氣。
然而過了會兒，她才察覺，不知何時，自己竟走到了酒店的花園中。
花園裏養了許多的山茶花。
山茶花是從冬季開到春天的花，這會兒馬上步入夏天，花卻倔強的不肯凋謝，驕傲的沖着她，像在打招呼。
而此時，不遠處的涼亭裏，有一道熟悉聲音傳來。
“媽，冇其他嘢，我掛線。”（要是沒事，我掛電話。）
厲枝雖是深市人，可她十三歲進入京大少年班，對於說粵語一竅不通，但這並不妨礙她覺得對方說的粵語很好聽。
比他說普通話時克制的聲線不同，帶了點散漫，但同樣優雅、矜貴。
也不知道那頭說了什麼，只見他深邃的眉宇微微擰起，爾後從西裝口袋裏摸出香煙和打火機，眼神示意一旁的保鏢點煙。
白色的煙霧隨之在花園裏散開。
厲枝正想上前打招呼，梁睿澤卻已經將她叫住。
“厲小姐，看你好久沒回來，就過來找你了，沒事吧？”
厲枝搖了搖頭，“我準備回去了。”
梁睿澤愣了愣，“這麼早，你住哪，我送你？”
“不方便。”她保持一貫直來直往的風格，幾乎沒有給留給對方一絲商討的空間。
可惜她拒絕的話音，商越並未聽見。
不多時，康明磊快步趕來，“商董，可以出發了，今晚您還是回嘉居嗎？”
嘉居是位於中環的一套豪華公寓，距離寰宇總部兩條街的距離。自上周京市出差回來，商越便一直宿在那邊。
那雙沉靜如海的眸子落在厲枝消失的方向，沉吟片刻，他才掀唇：“回淺水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