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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家宴被當衆貶妾。
顧辛澤心底偶爾會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煩躁。
看着雲阿箬日漸蒼白消瘦的臉龐,他破天荒地連續幾日宿在落梅院,語氣是久違的溫和。
"阿箬,我知道委屈你了。"
他撫着她手上未愈的燙傷,指尖帶着刻意的溫柔,"但魏公主身份特殊,若在府中出事,整個侯府都要獲罪。你向來最識大體,再忍一忍,可好?"
雲阿箬垂眸不語。
這樣的溫柔陷阱,她早已嚐盡苦頭。
這日午後,顧辛澤正在落梅院書房批閱公文,雲阿箬靜/坐一旁。
就聽親衛倉皇來報:"侯爺!公主在西市後巷那家木器店,被那店主調戲,像是受辱了!"
顧辛澤手中朱筆一頓,臉色驟沉:"哪家木器店?"
"就是雲娘子認識的那位雲瑾所開。"
雲阿箬手中墨錠啪地落地。
她再顧不得其他,拉住顧辛澤的衣擺:"侯爺明鑑!雲瑾絕不是那樣的人!他當年救過我性命......"
她永遠記得七年前那個雪夜,她流落街頭奄奄一息,是小乞丐雲瑾將僅有的半個饅頭塞進她手裏。
後來顧辛澤找到她,感念雲瑾恩情要接他入府。
那孩子卻倔強拒絕:"我要憑自己的手藝吃飯。"
是顧辛澤親自爲他盤下店鋪,贊他"有志氣"。
"求您看在往日情分上,"雲阿箬聲音發顫,"讓我去問問清楚......"
顧辛澤看着她爲另一個男人如此哀求,心頭無名火起:"好,本侯就讓你親眼看看,你護着的是個什麼東西!"
西市後巷已被清場。
雲瑾被押跪在地,臉上還帶着茫然。
“辛澤哥哥你要給我做主啊,他,他......”
魏如萊朝着顧辛澤撲了過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雲瑾見雲阿箬來了,他急急否認:"阿姐!我沒有調戲她,是她一進來就開始脫衣服說我要強迫她......"
"閉嘴!"顧辛澤一腳將他踹倒,利刃出鞘直指他咽喉,"區區賤民,也敢覬覦本侯的人?"
雲阿箬撲上去抱住顧辛澤的手臂:"侯爺!這事還需要調查!而且他心善之人,怎麼會做出那種下作事情......"
"是本侯給的恩典太多,才讓他忘了自己的身份!"顧辛澤甩開她,眼中殺意凜然,"今日不殺一儆百,日後誰都敢欺到侯府頭上!"
“來人,把他給本侯爺剁碎了喂狗!”
"不要!"雲阿箬淒厲的哭喊中,刀光已落。
第一刀砍在雲瑾肩頭,鮮血噴濺在她臉上。她瘋了一樣想沖過去,卻被侍衛死死按住。
"阿姐......救我......"
少年伸出的手在空中無力垂下。
顧辛澤冷眼看着:"繼續。"
第二刀、第三刀......刀刃砍碎骨肉的聲音不絕於耳。
雲阿箬的哭求漸漸變成嘶啞的哀鳴,她眼睜睜看着那個曾把唯一饅頭讓給她的少年,在眼前化作一灘血肉。
當最後一塊殘肢被扔去喂狗時,雲阿箬終於不再掙扎。
眼睜睜看着屬於雲瑾的最後一絲氣息消失。
魏如萊貼近雲阿箬的耳朵,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雲阿箬,這就是和我作對的下場,我告訴你,你所在意的東西我全都要毀掉!”
雲阿箬看着魏如萊那得意的臉終於崩潰。
她撲上去掐住魏如萊的脖子十指收緊:“爲什麼!他只是個孩子!你爲什麼要陷害他!”
顧辛澤看到臉色越憋越紅的魏如萊,勃然大怒一腳踹在雲阿箬的小腹:“放肆,你敢動萊兒!”
雲阿箬倒在地上,小腹重重磕上一旁的桌角,她痛得眼前一黑。
“來人,把這毒婦鎖進院子裏,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放她出來!”
下人立馬上前把她押走。
雲阿箬被鎖進了柴房。
當夜,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又回到那個血腥的午後。
雲瑾被按在地上,雙眼猩紅,朝她伸出手:"阿姐,你爲什麼不救我?"
她想要沖過去,雙腳卻像陷在泥沼裏。
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雪亮的刀鋒一次次揚起,又一次次落下。
此後每個夜晚,她都會重復這個夢境。
她開始害怕入睡。
常常整夜坐在窗前,望着西市的方向,直到天明。
而顧辛澤某日路過落梅院,無意中看見她坐在窗邊的側影。月光照在她身上,竟有一種即將消散的透明感。他心頭莫名一緊,卻很快將這異樣壓了下去。
不過是做個噩夢罷了,他這樣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