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雪感覺自己的兩條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它們只是兩根被恐懼支配的，機械化向前挪動的木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軟綿綿的，卻又沉重得抬不起來。
前面，那頭斑斕猛虎的背影，像一座移動的小山。
虎尾悠閒地甩動着，每一次劃過空氣，都帶起一陣微風，吹在初雪臉上。
朵朵脖子上的銀環蛇“圍巾”偶爾蠕動一下.
手腕上的莽山烙鐵頭“手鏈”則安靜地盤着，仿佛真的只是個飾品。
直播間的彈幕，已經從最開始的驚恐和尖叫，變成了一種詭異的麻木。
【我累了，毀滅吧，趕緊的。】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現在看着主播身後那只老虎，竟然覺得有點眉清目秀。】
【前面的，你不對勁！快醒醒！】
【習慣了，真的習慣了，就算小萌娃現在掏出一條龍，說那是她家的寵物蚯蚓。】
【我可能也就“哦”一聲。】
【主播還好嗎？感覺主播的魂兒已經飛到平流層了。】
初雪確實感覺自己的魂兒快飛了。
“家人們......我......我還好。”
“我只是在思考一個哲學問題。”
“我是誰，我在哪，我爲什麼要在這裏承受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驚嚇。”
就在這時，走在前面的大白，忽然停下了腳步。
初雪一個沒刹住，差點撞到老虎屁股上，嚇得她一個激靈。。
朵朵從虎背上探出小腦袋。
“姐姐，我們等一下哦。”
初雪扶着旁邊的一棵樹，大口喘着氣，終於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到......到家了嗎？”
朵朵搖了搖頭，然後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指向了天空。
“不是呀。”
“爸爸養的大鷹在抓壞蛋呢，我們等它抓完。”
大鷹？
初雪順着她手指的方向，下意識地抬起頭。
她們此刻正處在一片相對開闊的山谷裏，頭頂的天空藍得像一塊純淨的寶石。
一開始，她什麼都沒看見。
可就在下一秒，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遠處的山峰後沖了出來。
那黑影的速度快得驚人，像一架掠過天際的戰鬥機。
那......那是一只鳥？
不！
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大的鳥！
它的雙翼完全展開，遮蔽了初雪頭頂的一小片天空，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
那翼展，目測最少超過了三米！
它在空中一個盤旋，發出一鳴叫。
初雪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沒有發出尖叫聲。
手裏的直播設備，差點都因爲主人的過度驚駭而掉在地上。
直播間裏，剛剛還一片“哈哈哈”的彈幕。
在鏡頭對準天空的那一刻，安靜了。
足足過了五秒鍾。
彈幕才重新跳動。
【臥槽！臥槽！那是什麼玩意兒？！】
【我眼花了？那是鷹？翼龍吧！這是侏羅紀公園的片場嗎？】
【三米......這翼展絕對超過三米了！這是什麼史前巨獸啊！】
【媽媽問我爲什麼跪着看直播......我跟她說我見到神了！】
【專家！快！快來個專家科普一下啊！我感覺我的牛頓老師的棺材板已經按不住了！】
【@所有人，呼叫專家！呼叫專家！這裏發現了疑似神話生物的物種！】
李教授正端着一杯速效救心丸泡的枸杞水，準備壓壓驚。
當他看到直播畫面裏那遮天蔽日的猛禽時，手一抖，杯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這......這又是什麼東西？”
群裏立刻有其他領域的專家開始發消息。
【直播間是鳥類？不像我們國內任何一種已知的猛禽啊！】
【金雕？白肩雕？都沒這麼離譜的體型吧！】
【這體格，簡直就是飛行堡壘！】
李教授看着群裏亂成一團，當機立斷，立刻撥通了一個電話。
他找到了通訊錄裏一個備注爲“陸老鳥”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老李，又有什麼事？我這忙着呢，一個重要的化石修復到了關鍵階段。”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又帶着些不耐煩的聲音。
“老陸！別修復了！快！看我給你發的直播間鏈接！”
李教授的聲音急切無比。
“有比你那堆破骨頭重要一萬倍的東西出現了！”
電話那頭的，正是國內最頂尖的野生飛禽類研究專家，陸河教授。
陸河皺了皺眉，雖然不悅，但還是耐着性子點開了李教授發來的鏈接。
直播畫面有些晃動，但很快就穩定下來，對準了天空。
當看清天空中那個盤旋的巨大身影時，陸河臉上的不耐煩消失得無影無蹤。
下一秒，他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身邊的助手嚇了一跳。
“陸教授，怎麼了？”
陸河沒有回答，他的眼睛盯着手機屏幕。
“快......快截圖！把畫面發給史密斯教授，發給鈴木教授！”
“發給所有我們認識的國際專家！”
陸河的聲音都在顫抖。
他一邊指揮着助手，一邊將直播畫面同步到了國際飛禽研究的內部會議頻道。
視頻剛一接入，頻道裏就炸開了鍋。
【陸？這是什麼？CG特效嗎？】
【哦我的上帝，這是什麼鳥？新的電影宣傳片？】
陸河沒有理會這些質疑，他看着那只巨鷹的輪廓。
一個只存在於古老文獻和化石記錄中的名字，從他嘴裏冒了出來。
“哈斯特......巨鷹......”
“不......不可能......它已經滅絕了五百多年了......”
聽到這個名字，頻道裏安靜了下來。
所有專家都明白這個名字代表着什麼。
那是曾經統治着新西蘭天空，能夠捕食恐鳥的猛禽。
一種只應該出現在博物館化石展櫃裏的生物。
【陸，你確定嗎？這不可能！】
【哈斯特巨鷹是新西蘭的特有種，怎麼會出現在亞洲的山林裏？】
質疑聲四起。
所有被邀請的專家，都帶着強烈的懷疑，點進了初雪的直播間。
初雪此刻也看到了彈幕的請求。
她強忍着內心的震撼，努力將手機鏡頭推到最遠。
對準了那只正在一塊巨大岩石上空盤旋的巨鷹。
高清鏡頭下，巨鷹的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地呈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那如同鐵鉤般的巨喙，銳利的眼睛，以及那雙利爪。
專家們將畫面放大，暫停，再放大。
他們反復對比着每一個細節，從羽毛的形態，到喙的弧度，再到爪子的結構。
漸漸地，專家群裏，國際會議頻道裏，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沒有人再說話。
只有沉重的呼吸聲，通過麥克風傳來。
過了許久，陸河教授才艱難地開口。
“沒錯......”
“就是它。”
“哈斯特巨鷹。”
他報出了一組數據。
“站立身高可達一點四米，翼展最長能到三點五米。”
“體重超過十五公斤，是史上最強悍的猛禽之一。”
陸河教授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所有專家都想不明白。
爲什麼？
爲什麼這種新西蘭特有的，早就被蓋章確認滅絕了五百多年的物種。
會活生生地出現在中國的深山老林裏？
這完全違背了地理學，生物學，乃至時間本身！
就在所有人，包括初雪和直播間的幾百萬觀衆，都處於三觀盡碎的狀態時。
旁邊傳來一個天真無邪，又帶着點小驕傲的聲音。
朵朵指着那只讓全世界專家都爲之瘋狂的巨鷹，說道。
“這是爸爸養的大鷹，家裏還有一只伴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