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鐵棍砸在背上，我沒敢出聲，只是死死護住懷裏發抖的女兒。
丈夫的咒罵震得屋子都在抖，他說，再敢想着跑，就先打斷我們女兒的腿。
但是爲了寧兒，我必須逃。
所以，當那個自稱能帶寧兒去城裏“享福”的遠房表哥出現時，我信了。
我用自己最後一點尊嚴，換來了送她離開的錢。
我以爲我爲她推開了一扇通往天堂的門，卻不知道，那是我親手將她推向了地獄。
……
燒紅的鐵鉗，烙在我後背上。
“滋啦”一聲，皮肉焦糊的味道瞬間彌漫了整個屋子。
我疼得渾身痙攣，但我不敢出聲。
我用身體死死護住藏在我身後的女兒。
張強通紅的眼睛裏滿是輸錢後的癲狂，他手裏的鐵鉗還冒着青煙。
“還敢不敢跑了？啊？說話！”
“你拿老子說話當放屁是吧？”
我咬着牙，把寧兒護得更緊了。
張強看到了我身後探出的小腦袋。
他用鐵鉗指着寧兒。
“再敢有逃跑的心思，我就先敲斷這小雜種的腿，我看你怎麼跑！”
寧兒嚇得渾身一抖，死死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的心像是被那鐵鉗反復炙烤，痛得無以復加。
夜裏，我趴在冰冷的土炕上，後背火辣辣地疼。
張強在隔壁屋睡得像頭死豬，鼾聲如雷。
我聽到身下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是寧兒。
她偷偷從床下爬了出來。
她爬到我身邊，冰涼的小手輕輕撫上我的傷口。
我疼得一哆嗦。
她立刻縮回手，然後把小嘴湊過來，輕輕地吹着氣。
“媽媽不哭，寧兒吹吹就不疼了。”
她稚嫩的聲音，一頭扎進我早已麻木的心裏，帶來一陣尖銳的痛，卻也帶來唯一的光。
眼淚，無聲地涌了出來。
我不能哭出聲，我怕吵醒隔壁的畜生。
我只能死死咬住枕頭的一角，任由淚水浸溼粗糙的布料。
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我環顧這個破敗如豬圈的家。
牆角是拴過我的鐵鏈，門後是打過我的木棍，窗外是永遠也幹不完的農活。
我知道，我一個人跑不掉。
這個村子，從村長到村民，都是張強的幫凶。
我想起上次逃跑，天還沒亮，就被全村人舉着火把給抓了回來。
他們把我吊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上，用帶刺的荊條抽我。
全村人都在圍觀，他們的眼神，比荊條還傷人。
張強叫囂着要打死我這個不守婦道的賤貨。
是年幼的寧兒，是只有四歲的寧兒，沖破人群，死死抱着我的腿，哭了一整夜。
從那天起，我知道，我跑不掉，但寧兒必須走。
她不能一輩子待在這個地獄裏。
第二天，我看到寧兒在院子的泥地上，用一根樹枝，歪歪扭扭地畫了一個小太陽。
她指着那個太陽，回頭對我笑。
“媽媽，太陽。”
那一刻，我下定了決心。
哪怕是死，我也要爲她換一條通往太陽的路。
我開始偷偷藏起一些能吃的紅薯幹，藏在牆角的磚縫裏。
我去後山砍柴的時候，開始留意那些老人口中能致人昏迷或者中毒的草藥。
我甚至想過，送走寧兒後，就用這些草藥毒死張強，然後去自首。
我死了，寧兒就徹底安全了。
這幾天，張強的心情似乎很好，沒再打我。
一天晚上，我無意中聽到他在屋外跟人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語氣卻無比諂媚。
“放心吧，這次的貨色絕對好，比上次那個水靈多了。”
“是個雛兒，幹淨着呢。”
“對，有個更好的貨，價錢肯定能上去。”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