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易孕,父親累死也養不起全家,我高中畢業後便打工。
這天母親再添一女,我急着請假,經理卻拍桌罵:“去年你媽生雙胞胎請十天假,才十個月又生?你媽是豬嗎?”
辦公室裏的貴婦突然插話:“你有多少個弟妹?”我低聲答:“一共十三個,我家族女人都是易孕體質。”
貴婦瞬間笑了:“嫁我孫子,你弟妹我全養,不用幹活,只管生就行!”
我這才驚覺,她竟是公司董事長的奶奶,握着重權的“太上皇”。
這從天而降的提議,我該接嗎?
經理王宏富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了我的臉上。
他拍在實木辦公桌上的手掌肥厚油膩,因爲用力過猛,連帶着他腕上那塊金表都跟着顫了顫。
“墨泱!又是你!去年你媽生那對雙胞胎,你才請了十天假!這滿打滿算才過去十個月,又要生?你騙鬼呢!”
整個部門辦公區的鍵盤聲瞬間消失,無數道目光像針一樣,從格子間隔板的縫隙裏扎過來。
我攥緊了已經汗溼的請假條,指尖發白。
“王經理,是真的,醫院證明我帶來了……我媽剛進產房,情況有點急,我弟妹們還小,需要人照顧……”
我的解釋蒼白無力。
在“騰飛實業”這家論資排輩、人情淡薄的公司裏,我,墨泱,一個高中畢業就出來打工、背負着沉重家庭負擔的底層文員,我的困難,在領導眼裏就是麻煩。
是偷奸耍滑的借口。
王宏富嗤笑一聲,那雙三角眼裏滿是譏諷和不耐煩,他上下打量着我,仿佛在看一件滯銷的廉價商品。
然後,他用一種足以讓整個部門都清晰聽見的音量,說出了那句將我尊嚴徹底踩碎的話:
“生?一年一個?你媽是豬嗎?這麼能生!我們公司是你家開的養豬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嗡”的一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臉頰火辣辣的,比被人實實在在扇了一耳光還要疼。
我媽是不是豬?
那個爲了生下弟弟,連續生了七個女兒,受盡白眼和勞累,如今已憔悴得不像四十歲女人的媽媽……
那個因爲所謂的“易孕體質”,被老家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媽媽……
現在,被一個外人,在我的工作場合,用如此污穢的字眼辱罵。
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屈辱的淚水在眼眶裏瘋狂打轉,但我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把它們逼了回去。
我不能哭。
哭了,就真的輸了。
“王經理,”一個略顯清冷,卻帶着不容置疑威嚴的女聲,從我斜後方的獨立辦公室門口傳來,“上班時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所有人,包括暴怒的王宏富,都像被按下了靜音鍵,齊刷刷地轉頭望去。
說話的是虞老夫人。
公司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董事長虞歸晏的親奶奶,公司內部傳言中握有實權的“太上皇”。
她平時極少來公司,今天不知爲何,竟出現在我們這小小的營銷部樓層。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香雲紗旗袍,銀發挽成一絲不苟的發髻,手裏拄着一根紫檀木鳳頭拐杖,眼神平靜,卻自帶一股迫人的氣場。
王宏富瞬間變臉,剛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腰彎成了九十度,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哎呦,老夫人!您怎麼過來了?驚擾到您了,真是罪過罪過!就是這個員工,屢次找借口請假,我正在批評教育……”
虞老夫人沒理會他,目光越過他,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銳利,帶着審視,卻奇異地沒有太多輕視。
她緩緩走到我面前,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小姑娘,你母親……生了多少個孩子了?”
我心髒猛地一縮。
在虞老夫人這樣的身份面前,說出我那個堪稱“恐怖”的家庭成員數字,需要莫大的勇氣。
這無異於將自己最大的窘迫和不堪,暴露在聚光燈下。
王宏富在一旁幸災樂地看着,等着看我更大的笑話。
我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瞼,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回答:“……連今天剛出生的妹妹,一共……十三個。我……我們家族的女性,似乎都……都是易孕體質。”
說完這句話,我幾乎能聽到周圍同事倒吸冷氣的聲音和壓抑的竊笑。
完了。
這份工作,恐怕是保不住了。
在騰飛實業,有一個我這樣“聲名遠揚”的“生育機器”的女兒,簡直是公司的污點。
然而,預想中的嘲諷和斥責並沒有到來。
虞老夫人沉默了幾秒。
忽然,她發出了一聲極輕的笑。
那笑聲裏,沒有諷刺,沒有鄙夷,反而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發現了什麼有趣事物的意味。
她上前一步,鳳頭拐杖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叩”聲。
她微微傾身,用一種只有我們兩人能聽清的音量,對我說:
“十三個?不錯。身子骨看來是好的。”
她頓了頓,目光像掃描儀一樣,掠過我因爲營養不良而有些纖細,但骨架勻稱的身體。
然後,她拋出了一枚足以將我人生炸得翻天覆地的重磅炸彈:
“我叫虞鳳音。是虞歸晏的奶奶。”
“小姑娘,跟你做個交易如何?”
“嫁給我孫子虞歸晏。你名下那十三個弟妹,從今往後的生活、教育、婚嫁,所有費用,我們虞家全包了。”
“你不需要再上班,你的唯一任務,就是爲我們虞家開枝散葉,只管生就行。”
“怎麼樣,這筆買賣,你接,還是不接?”
我僵在原地,瞳孔驟然放大。
耳朵裏嗡嗡作響,幾乎懷疑自己是因爲極度羞辱出現了幻聽。
嫁給她孫子?
那個我只在集團內部雜志上見過照片,英俊冷漠、高高在上如雲端之月的董事長虞歸晏?
用我的“易孕體質”,去換我十三個弟妹一生的衣食無憂?
不用再看人臉色,不用再爲下個月的房租和弟妹的學費發愁?
這太荒謬了!
這簡直是對我人格的又一次踐踏!
可是……
我腦海中閃過母親蠟黃的臉,父親被生活壓彎的脊梁,還有那十幾個嗷嗷待哺、未來茫然的弟妹……
拒絕的“不”字卡在喉嚨裏,重若千鈞。
虞鳳音,虞老夫人,並不催促。
她只是靜靜地看着我,那雙閱盡世事的眼睛裏,是洞悉一切的平靜和……勢在必得。
她似乎篤定,我無法拒絕。
這哪裏是提議?
這分明是一場赤裸裸的、用我整個人生做賭注的交易。
而我,有拒絕的資本嗎?
辦公室靜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我的回答。
王宏富張大了嘴,臉色煞白,看我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鬼。
我該怎麼辦?
這從天而降的、如同賣身契一般的“機遇”,我到底……該不該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