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個時候，周玄惦記的楊戩，正單手拎着自己狗子，帶起陣陣金光，朝着方丈山的方向而來。
正好與趕往灌江口的孫悟空在半路相遇。
孫悟空身形一頓，快速的停了下來。
他目光閃動，發現前方不遠處，有着一道氣勢驚人的身形正朝着自己方向而來。
那身影起初只是一個黑點，但瞬息之間便已近在眼前。
對方臉色冷峻得如同萬載玄冰，頗爲不善。
其身上披着鎖子黃金甲，甲胄上流淌着冷硬的金屬光澤，頭戴三山飛鳳帽，帽翅在雲風中微微顫動。
手持一杆三尖兩刃刀，刀鋒未出鞘，卻已透出森然寒氣。
更讓孫悟空注意的是，他手裏還提溜着一條狗。
那狗子被仙索捆得結結實實，四腳懸空，腦袋耷拉着，尾巴也無力地垂下，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正是與他分別之際，口口聲聲要收個人寵的哮天犬。
“喲，這不是欲要收菩提老兒爲人寵的狗皇嘛！”
孫悟空眼睛一亮，一個跟頭就翻了過去，穩穩落在對方面前。
被捆着的哮天犬一看見孫悟空，原本蔫了吧唧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它拼命地扭動身體，朝着孫悟空的方向搖晃尾巴，嘴裏發出急切的“嗚嗚”聲，眼神裏全是“兄弟救我”的訊息。
“嘖嘖嘖！”
“我說狗皇，你不是吹噓，可以招攬大把人寵嗎？”
“俺還打算去找你，看看你是不是吹牛呢！”
“現在看來，俺老孫是白期待了！”
孫悟空撇了撇嘴，對着哮天犬調侃了幾句。
同時，他仰頭打量着眼前的楊戩，只覺得對方氣勢迫人，那股鋒銳之氣，亦是無比凌厲。
即便如此，他還是冷冷的對着楊戩開口：“放了它，俺老孫可以不打你！”
“哼！”
“本君的狗，本君想怎麼責罰就怎麼責罰！”
“倒是你這猴子，不跟着菩提學藝，跑到這裏來管本君的事了？”
“你算個......”
楊戩的腳步停下，他的目光落在孫悟空身上，那雙鳳眸裏帶着審視，更深處是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困惑。
眼前的猴子，一身妖氣未脫，卻又隱隱透着一股玄門正宗的道韻。
他實在想不明白，那菩提祖師就這麼放任這猴子在外面亂跑？
而且，楊戩本就在氣頭上，很想教訓一下這猴子。
只是他突然想起了西方與天庭的謀劃，最終還是忍住了。
“你是這狗子的主人？”
“原來都是自己人，以後你就叫俺孫悟空好了！”
“你放心，欺負你家狗子的那個老頭，俺老孫已經教訓過了！”
“保證他以後再也不敢了！”
孫悟空聲音洪亮，臉上充滿了邀功的意味。
反正這種事也沒人知曉，吹吹牛，也沒啥吧？
反之，楊戩提着狗的動作，則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停滯。
他那冷硬的側臉線條，繃得更緊了。
教訓了老頭？
不會是菩提祖師吧？
這猴子，怕不是失心瘋了。
菩提祖師是何等人物？那是連玉帝都要以禮相待的西方大能，三界之中站在頂點的存在。
一只剛出世沒多久的野猴子，本當跟着菩提祖師學藝。
難不成，這猴子還跟哮天一般，倒反天罡？
可對方，有什麼資格教訓那位菩提祖師？
就在楊戩心中快速沉思之際，孫悟空已經對着楊戩露出了一個自以爲很和善的笑容，齜着兩排白牙：“俺看你也是個英雄人物，又是這狗子的主人，不如跟俺交個朋友如何？”
楊戩神色冰冷。
朋友？
“本君的朋友，皆是與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梅山六聖，便是我楊戩的兄弟。”
他瞥了一眼還在活蹦亂跳的孫悟空，聲音如同寒鐵一般。
言下之意，你這毛臉猴子，還不夠格。
“兄弟？”
“這個好辦啊！”
“那俺老孫也與你結拜爲兄弟，不就行了！”
孫悟空卻像是完全沒聽出那話語裏的疏遠和拒絕，反而一拍大腿，猴臉上滿是興奮。
此言一出，楊戩周遭流動的雲霧，都仿佛停滯了一瞬。
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微微張開了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發現喉嚨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猴子的腦子到底是什麼構造？
自己的話，他是一個字都沒聽懂嗎？
從“不夠格”到“結拜兄弟”，這中間的邏輯，到底是如何跳躍的？
再說了，自己原本的計劃是讓哮天犬在猴子大鬧天宮時，假意幫忙演一場戲，好賣天庭一個人情。
現在這猴子跟自己的狗子稱兄道弟，到時候還怎麼演？
計劃全亂了！
“汪！”
這個時候，被捆着的哮天犬突然激烈地掙扎起來，沖着孫悟空叫了一聲，狗臉上滿是不同意。
開什麼玩笑！
它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能跟自己互懟的猴子，怎麼可能讓這猴子跟自己的主人稱兄道弟？
那輩分豈不是亂了套了！
以後自己見了這猴子，怎麼稱呼？
孫悟空沒理會哮天犬的抗議，雙眼裏閃爍着真誠的光芒，等待楊戩的答復。
楊戩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靈氣涌入體內，卻壓不住那股直沖天靈蓋的煩躁。
他又緩緩吐出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這個時候，他真怕自己會忍不住一刀劈了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
於是，他提着還在掙扎的哮天犬，面無表情地轉身，繞過孫悟空，繼續朝着方寸山的方向走去。
“別走啊！”
“等等俺！”
孫悟空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對方的冷遇，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
結拜不成，那就先混個臉熟。
師傅說了，他需要夥伴。
眼下這，不就是最好的目標嗎？
......
一路上，氣氛變得無比詭異。
楊戩走在最前面，背影孤高，步伐沉穩，但每一步都踩得雲海微顫，顯示出主人內心的極度不平靜。
孫悟空跟在他身後，抓耳撓腮，時不時與被提着的哮天犬交換一個“你懂的”眼神。
“狗子，俺師傅說，日後俺當可手拿日月摘星辰！”
“還說，俺日後哪怕背負天淵，手托原始帝城，亦可無敵於世間！”
“對了，你知道昆侖山在哪裏嗎？”
“等你完事，你就和俺一起去找俺那座原始帝城......”
孫悟空旁若人的說着從周玄那裏聽到的裝逼名言。
哮天犬雖然被捆着嘴，但依舊拼命點頭，喉嚨裏發出贊同的“嗚嗚”聲。
楊戩走在最前面，三尖兩刃刀的握柄幾乎要被他捏碎。
他身後的一猴一狗，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卻讓他越來越心驚。
尤其是他察覺到，這猴子好像在打玉虛宮的主意，徹底瘋了。
對方就不怕自己扭頭，直接將對方鎮壓了，送去玉虛宮交給師祖？
菩提......你到底教出了一個什麼樣的狂妄之徒啊！
......
不過惱怒歸惱怒，爲了顧全大局，楊戩還是忍受了一路。
突然，他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身後的猴子終於消停了。
這令楊戩微微鬆了口氣，扭頭瞥了一眼。
那猴子竟然在後方開始一邊駕着雲，一邊修煉了起來。
這樣也行？
就不怕遇到什麼事情，驚擾了修煉，突然走火入魔？
不對！
這猴子修的是什麼功法?
轟！
突然之間，楊戩心神一震，他竟然發現，自己的八九玄功自行運轉了起來。
不僅僅如此。
他只是一瞥，就隱隱有了一絲感悟。
這猴子的功法，好像與八九玄功有些相似。
不可能啊！
他的八九玄功，可是玄門秘法。
哪怕玄門之中的弟子，能夠修煉者，亦沒有多少。
更何況，比八九玄功更加玄妙的秘法，怎可能出現在這猴子身上？
難道是菩提祖師從自己師祖那裏討要來的？
不對！
這比他修煉的八九玄功，更加玄妙。
難道八九玄功，還有更高層次的法門，師傅沒有教給自己嗎？
這一刻，楊戩的思緒徹底亂了。
整個人，都隱隱要陷入瘋癲之中一般。
楊戩震驚過後，實在忍不住，便開始推演猴子的修煉之法。
雖然，他看猴子修煉雖有一絲感悟之意，可這等功法何其深奧，他終究難以窺探到其中真正的玄妙。
這令他心中，隱隱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跟着猴子聊上幾句。
“怎麼不走了？”
“前邊可就快要到方寸山了啊！”
“你不是要去方寸山找那菩提？”
孫悟空一心二用，似乎感覺到了楊戩停了下來，不由結束了修煉狀態，看向了前方的楊戩。
心中隱隱有些疑惑。
這楊戩這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作甚？
莫不是自己一路上感化了對方，這楊戩願意跟自己交個朋友，稱兄道弟了？
若是那般，自己豈不是可以找到第一個師傅所說的同行夥伴了？
至於那狗子，總感覺差了點，不如眼前這楊戩靠譜。
“你這修煉功法，是那菩提祖師傳授的嗎？”
楊戩穩住心神，一字一句的朝着孫悟空詢問了起來。
若真是他猜測的那般，自己現在就立即掉頭，去找自己那位師傅問個究竟。
“俺這功法？”
孫悟空愣了一下，隨後臉上露出了濃濃的得意之色。
“俺這功法可......可不能告訴你！”
他本想炫耀一番，不過想到了師傅的叮囑，最後還是忍住了。
這楊戩，又不跟自己交朋友，又不結拜，怎麼就惦記上自己的功法了？
難道他看走眼了？
這楊戩，不是什麼好東西？
楊戩眉頭緊皺，目光閃動，再次開口：“你只回答本君，是或不是即可！”
“不是不是！”
“俺這功法，就不能是俺老孫自己悟的嗎？”
孫悟空撇了撇嘴，擺出了一副我是天才的架勢。
被楊戩拎着的哮天犬，發出了“嗚嗚嗚”的聲音，似乎極爲不認可。
天才？
它才是真正的天才好不好！
“罷了！”
“既如此，本君還是去找菩提祖師問個明白的好！”
楊戩心中更加疑惑了。
這等玄妙功法，一個猴子自己悟，可能嗎？
不過，既然不是菩提祖師傳授給這猴子的，那他更要問個明白了。
這猴子的事情，可不僅僅關乎西方。
自己在其中，也有一些算計。
西方若是真的把握不住，他總要弄清楚，這猴子背後還有什麼存在介入吧？
......
壓制心中疑惑，楊戩開始加速前行。
不久之後，其身形緩緩停下。
此刻，在他們前方的雲海深處，仙光氤氳，一座懸浮於空中的仙山道場若隱若現。
方寸山，到了！
“可是這座山門？”
楊戩朝着哮天犬詢問了起來。
孫悟空看到這一幕，當即一愣，急忙從後邊跑上其前來。
“正是，正是，這裏便是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走走走，俺老孫帶你們進去！”
他生怕這狗子不靠譜，將自己師傅真正的山門給說了出來。
楊戩停下腳步，目光冷冽地掃過這片天地。
靈氣確實濃鬱，卻又平靜得過分，山中聽不見一聲鳥啼或獸吼。
“嗚嗚嗚......”
他鬆開了捆住哮天犬嘴巴的繩索。
哮天犬得了自由，立刻朝着另一個方向狂吠起來，那是一片看起來空無一物的雲海。
“這邊......”
它聲音急切，帶着指控。
孫悟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你這狗子亂叫什麼，方寸山明明在這裏！”
“你這猴子，莫要想誆騙本皇！”
哮天犬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扭頭用鼻子拱了拱楊戩的褲腿，喉嚨裏發出焦急的聲音，示意楊戩相信自己。
“你休要胡說！俺在這裏住了那麼多年，還能認錯不成？”
孫悟空也急了，這狗子，擺明了是個白眼狼！
“哼！”
“本皇還能認錯門不成？”
“就在那邊！”
“只是不知道爲何看不到了！”
哮天犬根本不理他，前爪抱在胸前，後腿站立，一副充滿了信心的表情。
楊戩看着這一猴一狗的爭執，心中的疑雲卻越來越重。
這猴子，本就在菩提祖師門下學藝，自然不會認錯山門。
可哮天犬，也不敢跟自己撒謊啊！
再聯想到之前菩提憤怒傳音的場景，楊戩心中一個念頭陡然升起一個念頭。
或許，哮天犬闖入的，根本就不是菩提祖師的道場。
這裏，還藏着另一位高人？
哮天犬，受了那人蠱惑，所以在遇到真正的菩提祖師之後，才會不小心惹怒了對方？
若是這般，一切便說的通了！
......
這一刻，正在穩固修爲的周玄，心中有了一絲感應。
他朝着遮天大陣之外掃視了一眼，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來了！”
這楊戩，還真讓哮天犬給引過來了。
不錯。
不枉費他一番謀劃。
不過，這楊戩的見識，可不是孫悟空和那哮天犬可以比的。
對方，畢竟是經過了封神之戰的存在，聖人道統門下弟子。
想要忽悠這等存在，就需要拿出一些壓倉底的忽悠絕活了。
“現！”
周玄輕輕抬手，眼前便已經浮現出一本散發着驚人仙靈之氣的石板。
上邊刻印的，正是之前他傳授給了孫悟空的《九九玄功》。
而另外一邊，則是一團散發着陰冷煞氣的血色玄妙光團，裏面，有着一只無比暴虐的天狗虛影正在仰天咆哮。
這正是之前，周玄獲得的天狗血脈（完整）。
這兩樣東西，他早就準備好了，就等着楊戩到來了。
......
而在遮天大陣之外，哮天犬對猴子極爲不服氣，轉頭就朝着自己認定的方向沖了過去。
“人......主人！”
“你且跟着本皇，本皇帶你過去！”
它要證明自己沒有錯。
楊戩眉心微蹙，抬步跟了上去。
哮天犬在一處雲霧翻涌之地停下，對着前方的虛空又是一陣狂吠，示意楊戩探查。
這裏就是它之前誤闖的地方。
楊戩額間天眼緩緩睜開，一道神光迸射而出，掃向前方。
目之所及，空空如也。
雲是雲，風是風，沒有任何陣法存在的痕跡。
哮天犬見主人也沒發現，頓時急躁起來，喉嚨裏發出不滿的低吼。
它猛地向前一竄，一頭撞向了那片雲海。
嗡......
空氣中泛起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
哮天犬的身影，憑空消失了。
它就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連一圈像樣的波紋都沒有留下，就被徹底吞沒。
楊戩心頭一緊，下意識便要追上去。
可他腳步剛動，那分開的雲霧又轟然合攏，將路徑徹底封死，仿佛從未出現過。
一種無法言喻的陣法波動，自那雲霧之中彌漫開來，浩瀚，古老，帶着遮蔽天機的恐怖氣息。
楊戩天眼開啓到了極致，卻只能看到一片混沌，什麼都無法勘破。
這讓他握着三尖兩刃刀的手，又緊了幾分。
孫悟空臉色大變。
這狗子，當真撞入遮天大陣了。
他急得抓耳撓腮，生怕師傅之後會怪罪自己沒有攔住那狗子。
“無需擔心！”
“爲師自有安排！”
這個時候，周玄的聲音，傳入了孫悟空的耳中。
孫悟空當即鬆了口氣。
師傅既然已經有了安排，自己也無需擔心了，且跟在楊戩和那猴子後邊看着好了。
給猴子傳完音，剛剛結束了修煉的周玄，緩緩的抬起了頭。
這狗子，確實有點不靠譜啊。
就這麼一頭撞進來了？
學點禮數，很難嗎？
要不是這狗子將楊戩帶了過來，他還真有點不想見這對方。
“來！”
周玄一揮手，將遮天大陣之中迷失了方向的哮天犬，直接引到了星辰殿之外。
“砰！”
哮天犬一頭栽落，發出了一聲“嗷嗚”的慘叫聲。
不過很快，它就露出了濃濃的興奮之色，仿佛想要朝着那猴子炫耀，自己才是正確的。
可惜，它發現那猴子也好，自己主人也罷，皆沒有踏入這裏。
“哼！”
“你去而復返，還引外人前來，再次擅闖我這山門，莫不是覺得我當真不會責罰你？”
星辰殿內的周玄，則是發出了一聲冷哼。
這令哮天犬身形一顫，當即跪拜在了星辰殿之外。
“大老爺息怒！”
“大老爺，這不怪我啊！”
“我只是將大老爺的教誨，告訴給了那楊......主人，他非要讓我帶他過來！”
“大老爺，你就見一見他吧！”
“要不然，我這小命恐怕難保了！”
哮天犬在星辰殿之外，又是哭喊，又是賣慘，又是磕頭，好一陣折騰。
沒辦法。
若是這位大老爺不見自己那主人楊戩，楊戩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萬一將怒火，再發泄到它身上怎麼辦？
而且，它還想跟那猴子掰扯掰扯，誰對誰錯呢。
......
此刻，在遮天大陣之外的楊戩，臉色沉到了谷底。
轟！
一股恐怖的氣勢從楊戩體內轟然爆發。
他周身的雲海瞬間被壓得向下塌陷，形成一個巨大的凹陷。
三尖兩刃刀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刀鋒的寒氣讓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
驚怒之下，他猛地一揮手，凝聚一巨大手掌虛影，朝着下方雲海拍了過去！
空間劇烈震蕩，下方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音。
“灌江口楊戩。”
“請前來拜訪，還望道友一見！”
與此同時，他冰冷的聲音，裹挾着神威，朝着下方雲海涌動而去。
......
感應到外邊的動靜，周玄眉頭緊皺。
這麼鬧騰下去，萬一被隔壁的菩提祖師知曉，豈不是麻煩？
“進來吧！”
他淡淡開口，聲音帶着幾分冰冷之意。
緊接着，遮天大陣之上，浮現出了一道縫隙。
楊戩一驚，當即移動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縫隙之中急速沖去。
孫悟空則是在後邊晃晃悠悠的跟上。
他足以穿越遮天大陣，不過現在總不能直接暴露自己的師傅是周玄而不是菩提祖師吧？
待到楊戩和孫悟空皆是進入遮天大陣。
四周雲霧翻涌，將一切都隔絕在外，仿佛從來沒有人出現在此處一般。
這一刻，落在了半山腰！
他踏着青石板鋪就的山路，一步步向上走去。
這裏的靈氣濃鬱得超乎想象，卻又溫潤平和，與旁邊鞍座方寸山的清冷霸道截然不同。
空氣裏，彌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星輝氣息。
他越走，心頭的驚疑就越重。
當他走到山頂，看到那座宮殿時，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
那是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殿宇。
它不似玉虛宮那般仙氣縹緲，也不像天庭那般肅穆冰冷。
整座大殿的材質非金非玉，呈現出一種深邃的暗色，表面卻流淌着億萬點星輝，仿佛將整片宇宙星空都熔煉了進去。
只是看上一眼，楊戩就感覺元神都在震顫。
一股源自浩瀚星空的蒼茫與厚重感，撲面而來。
星辰殿！
殿門上方的三個古字，蘊含着他無法理解的大道至理。
楊戩這位玉虛宮三代首徒，闡教最耀眼的新星，此刻腦海中一片空白。
然而，當他定睛一看。
發現，自己那哮天犬，正匍匐在星辰殿之外，不斷的行禮。
這令楊戩心中怒意隨之浮現。
這星辰殿之中的，斷然不是那位菩提祖師了，那到底是何人？
而在星辰殿內！
周玄的嘴角則是微微上揚。
他一直盯着登方丈山的楊戩，觀察着對方的神色變化。
看來，無論是自己這一座仙山，還是這一座宮殿，都令對方心中生出了震驚之意。
如此甚好。
忽悠嘛，總要有一個前提，就是讓對方摸不清楚自己的底細。
否則，任由自己怎麼折騰，也是徒勞。
【叮！檢測到可綁定的忽悠目標：楊戩！】
【是否綁定！】
此時，系統的聲音，在周玄的識海之中響起。
周玄嘴角微微上揚。
綁定！
來都來了，豈能錯過？
再說了，不好好的忽悠忽悠這位闡教三代弟子，對方跑出去一通散播，自己恐怕會直接暴露。
別的大能，他不敢說。
但是旁邊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菩提祖師，必然要來跟他比劃比劃了。
【叮！目標綁定成功！】
【姓名：楊戩！】
【跟腳：人仙之子！】
【修爲：太乙金仙巔峰！】
“這修爲，比我高了不少啊！”
周玄心中一驚。
自己的修爲雖然連續突破，可是比這楊戩弱了不少。
哪怕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他還是有點忐忑。
幸好，自己有萬象流光袍，以及十二顆定海神珠遮掩。
若不然，他都不敢放着楊戩進遮天大陣。
畢竟，對方跟一般的太乙金仙不同，對方額頭上，還有着第三只眼呢。
果不其然，在周玄綁定楊戩之際，楊戩已經暗中催動天眼神通，朝着星辰殿內看了過來。
嗡！
周玄有所感應，周身立即浮現出了萬千仙人朝拜異象。
星辰殿更是快速的運轉了氣勢，強大的威勢，將楊戩的天眼神通直接阻斷。
“哼！”
“先是叩問貧道這山門，又施展天眼之威探查貧道這道場！”
“楊戩，你是覺得，你身爲玄門弟子，貧道就不敢動你不成？”
周玄當即冷呵了一聲。
必須先給這家夥一個下馬威，免得對方沒完沒了的試探。
楊戩聽到這話，再看到滿是恭敬之意的哮天犬，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一股壓抑了一路的怒火，終於爆發而出。
“道友究竟是何人！”
“爲何要蠱惑我家哮天犬？”
他的聲音冰冷刺骨，三尖兩刃刀的鋒刃顫動。
哮天犬被這聲厲喝嚇了一跳，連忙對着楊戩叫道：“主人，快住嘴啊，這可是本皇先祖好友，無上存在啊！”
周玄卻看了一眼楊戩，淡淡一笑，身形一步踏出了星辰殿，落在了哮天犬身旁。
“貧道與這小家夥有緣！”
他伸出手，摸了摸哮天犬的腦袋，露出了一抹笑意。
“況且，貧道與它的先祖也算有些交情。”
“看在故人的份上，見它血脈殘缺，不忍其此生無望大道，便想給它一些機緣罷了。”
“原本打算，再見這小家夥之際，將其血脈補全！”
“不成想，你卻這般無禮！”
周玄的語氣帶着絲絲不悅之意。
這番話落入楊戩耳中，卻不啻於九天驚雷。
血脈殘缺？
他當然知道哮天犬的血脈有問題，這算是他一個心結。
爲此，他曾求過師尊玉鼎真人，甚至師尊也曾上稟師祖元始天尊。
可得到的答復，卻是此乃先天之缺，非後天可以彌補。
連聖人都束手無策的事情！
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神秘人，竟然說......他有辦法？
“你......”
楊戩嘴唇翕動，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是荒謬？還是狂妄？
不，這已經超越了狂妄的範疇，這是對闡教、對師祖玉虛元始天尊的公然藐視！
他楊戩，師承玉鼎真人，根正苗紅的闡教三代首徒，何曾受過這般羞辱？
對方竟以長輩自居，要替他管教哮天犬？
然而，那股幾乎要焚毀理智的怒焰，卻被另一幕景象硬生生掐斷。
哮天犬激動的渾身顫抖。
這一刻，它仿佛聽懂了這言語間蘊藏的無上道韻，聽懂了那份源自血脈最深處的召喚！
“嗷嗚......”
它發出了一聲興奮的嘶吼。
猛地轉過身，眼神中浮現出了一種近乎瘋魔的虔誠，對着周玄再一次匍匐而下。
這一次，不再是簡單的俯首。
碩大的狗頭，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冰冷堅硬的石台之上。
咚！
咚！
咚！
沉悶的聲響，不斷響起。
“大老爺，主人不懂事，您老人家神威如獄，法力無邊，千萬別跟主人一般見識！”
“哮天給大老爺磕頭了！”
“還請大老爺看在我那早已消逝於時光長河中的先祖的薄面上，成全我吧！”
這不是懇求，是用自己的尊嚴，用自己的一切，去換取一個萬古難覓的機緣！
楊戩僵住了。
他能感受到哮天犬神念中的決絕，那是一種......若是錯過，寧願魂飛魄散的執念。
周玄神情淡漠，受了哮天犬的跪拜，仿佛本該如此。
“罷了。”
“你這狗兒，比你的主人懂事。”
話音落下，周玄屈指一彈，似乎引動了天地法則。
一滴充滿了恐怖與凶煞之意的血液從他指尖滲出，懸浮於空。
血出現的瞬間，天地失色，日月星辰爲之陪襯。
血液內部不是紅色，而是一片星海。
星輝在其中生滅，每粒光點都足以壓塌一方小世界。
“嗷——！”
一聲咆哮從血液中炸響，源自太古卻直擊神魂。
就連楊戩也感到元神欲裂。
緊接着，一頭天狗異象以血爲核心顯化。
它通體漆黑，繚繞星辰光輝，巨口一張，背後的大日星辰隨之搖曳，似要被它吞噬。
異象一閃而逝，裹挾着那一滴精血，沖向了哮天犬眉。
“貧道今日賜你天狗血脈，補全你的先天殘缺。”
“望你日後好生修行，莫墮了先祖威名。”
周玄的聲音落下之際，那滴血液已經沒入了哮天犬體內。
它沒有立即與哮天犬融合，而是湮滅了哮天犬原本的血脈，取而代之。
“嗷嗚——！”
一聲長嚎響徹九霄，先是撕裂神魂的痛苦哀鳴，轉瞬又仿佛被生命本源升華的驚喜取代。
轟！
哮天犬的身體暴漲，一股氣勢化作光柱，洞穿雲層，直沖天際，卻被遮天大陣阻攔了下來。
這個時候，哮天犬的毛發瘋長。
舊毛脫落，新生毛發硬如神鐵，閃爍金屬光澤，每根毛發尖端都仿佛點綴着一粒星辰。
它身後巨犬虛影再次浮現，比之前清晰許多，那是完美天狗血脈的具象化。
巨犬虛影張口，一股吸力籠罩山脈。
山中靈氣、地脈龍氣，都被倒灌入哮天犬體內。
哮天犬的氣息開始攀升。
咔嚓！
它修爲瓶頸如同一張薄紙，轟然破碎。
天仙中期！
氣息沒有停滯，其修爲繼續攀升。
天仙後期！
山巔仙氣液化成霧，淹沒了哮天犬的身軀。
天仙巔峰！
不到一個呼吸，哮天犬的修爲便停在天仙巔峰，距真仙一步之遙。
楊戩呆住了。
他維持着戒備姿態，三尖兩刃刀鋒刃流轉寒光，但握着兵器的手卻在顫抖。
他額上神目盯着哮天犬。
他“看”到，哮天犬體內那道連師祖都無解的血脈桎梏，被一股力量碾碎。
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力量正在蘇醒，比他所知的任何血脈都古老、高貴、強大。
那力量帶着吞噬和毀滅的意味，令人難心顫！
這可是連自己師祖都束手無策的先天殘缺啊。
這完全就是再造之恩！
怒火與驕傲被眼前的一幕沖散。
質疑？
他沒有資格質疑。
取而代之的是震撼與茫然。
他看看氣息還在變強、體型如小山的哮天犬，又看看負手而立、神情淡然的周玄。
喉嚨幹澀，一個字也說不出。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剛才想對他出手？
念頭一起，一股恐懼從尾椎骨竄上天靈。
“怎麼？還質疑貧道嗎？”
周玄的聲音帶着戲謔。
他身形一晃，憑空消失，下一瞬便出現在星辰環繞的宮殿前。
楊戩僵在原地，瞳孔收縮，顯露內心的波瀾。
“進來吧。”
周玄的聲音響起。
聲音不大，卻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令楊戩的氣息平復下來。
楊戩猶豫片刻，臉上現出恭敬之色，踏入了星辰殿。
一步踏入。
天地倒懸！
眼前的景象讓楊戩的呼吸瞬間停滯。
這裏不是一座殿堂的內部，而是一片真實而浩瀚的宇宙星空！
億萬星辰流轉，每一顆都仿佛是一方大世界，在其間生生滅滅。
無窮的道韻化作實質的光，在他的身邊流淌，沖刷着他的神魂。
他看到了開天辟地的混沌景象，看到了萬物初生的勃勃生機，看到了神魔喋血的蒼涼末日。
一幕幕，一樁樁，都蘊含着天地至理。
楊戩整個人都癡了。
他體內的八九玄功，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控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起來。
那些困擾他許久，讓他遲遲無法突破的瓶頸，在這浩瀚的道韻沖刷之下，竟然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鬆動了！
修爲的壁壘，有了鬆動的跡象！
楊戩的心神劇烈顫動，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精光。
僅僅是站在這裏，觀看這片星空異象，就讓他有了如此巨大的收獲？
這......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
不對！
剛剛，他感受到的不僅僅是異象。
更是有先天泉水的孕養，甚至還有一絲絲若有若無的玄妙之意，令他感悟之力提升了許多。
“不錯。”
周玄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絲贊許。
“不愧是玄門三代翹楚，根基扎實，悟性亦是上上之選。”
這句誇贊，如同一劑強心針，瞬間注入了楊戩的心田。
“前輩過譽了。”
楊戩的聲音恢復了慣有的清冷與高傲。
“楊戩不才，忝爲玄門三代弟子第一人，闡教護法真神！”
“敕封清源妙道真君！”
“執掌天規，鎮守三界，亦被人稱一聲，三界第一戰神。”
他每說出一個名號，周身的氣勢便強盛一分，仿佛在向這片浩瀚星空宣告自己的存在。
也是向周玄表明自己多重身份。
若是周玄當真想要算計自己，也需思量一下。
同時，這些皆是他的驕傲，是他一步步打出來的威名！
周玄目光閃動，心中微微一愣。
自己不過是誇贊了這家夥幾句，這家夥直接將家底都報出來了？
這一連串名號，確實有點唬人。
不過如此也好，他正愁沒有機會忽悠楊戩呢，就順着對方的性格開始好了。
想到這，周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向了楊戩，在其身上打量了一番：“確實了得，只可惜......”
周玄故作沉吟。
“可惜什麼？”
“還請前輩明言！”
楊戩本在提升心中傲氣，誰成想周玄來了這麼一句，他心中自然不服。
周玄沉吟片刻，微微嘆了口氣。
“你的氣勢，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楊戩眼中的神光驟然一凝。
氣勢差了？
他周身的氣勢再次變得凌厲，仿佛一柄出鞘的神兵，鋒芒畢露。
他的戰意，他的威名，皆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
整個三界，同輩之中，誰敢言勝他？
哪怕是那些老一輩的大能，面對他楊戩，也要忌憚三分！
“你的勢，是戰出來的，是殺出來的，有形，卻無根，比起我記憶中的一人，差的遠了！”
這可是楊戩自己問的。
楊戩眉頭緊鎖，握着三尖兩刃刀的手又緊了幾分。
“前輩的意思是，我楊戩，還不夠強？”
“我如今修爲瓶頸有所鬆動，當有踏入大羅跡象！”
“用不了多久，便可綻放大羅之花！”
“那時，放眼三界，準聖之下，誰人能與我爲敵？”
他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冷意。
這是他的自信，也是他即將觸及的現實！
只要給他時間，他有絕對的把握，成爲準聖之下的第一人！
“準聖之下第一人？”
周玄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沒有反駁，也沒有贊同，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楊戩，你可曾聽聞，有人一生無敗？”
“那才是真正的巔峰，真正的絕頂，真正的無敵！”
“與其相比，準聖之下第一人，又算得了什麼？”
周玄的目光變得悠遠，仿佛穿透了這座星辰殿，看到了無盡時空之外的另一片天地。
“前輩是在說何人？”
“三界之中，何人敢言一生無敗？”
“何人敢稱真正無敵？”
楊戩覺得周玄是在吹噓。
畢竟，在他看來，即便是強大如那截教聖人一般的通天教主，在封神一戰，某種程度上，亦算是敗了。
“我所言，自然非這三界之人！”
“那人，舉世皆敵，依舊無敗。”
“他背對衆生，獨自一人，面對最黑暗的動亂，平定了一切。”
“他於仙路之上，鎮殺一切敵手，無論你是天驕還是古皇，是蓋代大能還是無上存在，在他面前，盡皆俯首。”
周玄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楊戩的心頭。
每一個字，都化作大道倫音，在他識海中轟鳴。
【系統聯想功能開啓！】
【忽悠目標：楊戩，正在根據當前場景及話語進行深度腦補......】
這個時候，系統聯想功能同步，楊戩仿佛陷入了無盡黑暗之中。
一幅幅模糊的畫面，不受控制地在他眼前閃現。
那是一道孤傲的背影，獨自面對着整個黑暗的宇宙。
一口無上大鍾，懸於其頂，鍾聲悠悠，鎮壓萬古時空。
“仙路盡頭誰爲峰？”
這似乎是周玄之音，又似乎是那一道無比孤傲偉岸的人影所言，更像是億萬生靈的嘶吼，無數問仙之人心中的咆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