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死郭翠蘭對於牛嶺兒村的村民來說,仿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當晚牛嶺兒村家家殺雞宰牛,如過年一般。方仙師被村長邀入家中,好一頓招待。直至入夜時分,方仙師才在村長的帶領下,被安排到一處新房之中入睡。
半夜迷迷糊糊,方仙師腹中腫脹,尿意臨頭。方仙師酒意正濃,搖搖晃晃來到屋外。尿至一半,驟然發現不遠處一個嬌小身影望着自己。
方仙師一個激靈,剩下的一半尿卻怎麼都尿不出來。
“何人在那裏鬼鬼祟祟?”方仙師畢竟也算方外之人,一個黑影雖然來的突兀,一時緊張之後沉下心來,悄悄在衣服上擦去茲到手上的屎尿,喝道。
那人從樹後走出來,沉聲道:“是我。。”
借着月光,方仙師總算看清楚來人面容,竟然是白天的小道士。
方仙師大怒:“你這小屁孩子,大半夜不去睡覺,跑這裏裝神弄鬼嚇唬你道爺是吧?”
“我不是小屁孩子,我有名有姓,我叫趙小錢。”小道士不甘再被人稱作小屁孩,總算說出了自己的姓名。哪知方仙師卻指着趙小錢大笑起來:“小屁孩,莫非你跑過來就是爲了告訴道爺你的名字嗎?那好吧,道爺名叫方孝林,如何?是不是比你的名字聽起來要大氣文雅了許多?名字這玩意兒,你是羨慕不來的。快點回去洗洗睡吧。哈哈……”
仙師方孝林轉身就要進屋,哪知後面的小道士卻不依不饒,喝道:“你其實並不是道士,早在臨江縣我就看出來了。你冒充道士到處騙人錢財,你怎能如此?”
原本被小道士趙小錢喝破心中隱秘,方孝林心中大驚,轉身四顧發現並無人發現之後,這才小聲說道:“我是不是道士你管得了嗎?趙小錢,你就當真是道士嗎?道爺勸你莫要多管閒事,否則道爺下回可就不客氣了。”
村中寂靜,因此方孝林盡量壓低了聲音說話。
月明星稀,趙小錢單薄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愈發孤單。望着方孝林怒氣沖沖關門而去,趙小錢欲言又止,終歸搖頭嘆息離開。由於白天打斷沉竹籠的緣故,村裏並不待見趙小錢,這一夜並無歸所。
好在趙小錢這些日子風餐露宿倒也習慣了,找了一處山腳,席地而坐。
回頭再說方孝林,進屋以後只覺腦袋昏沉,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
酒意上頭,臥床便睡。
昏沉中,方孝林好似感覺到床邊似有動靜,方孝林迷離雙眼,睜開眼睛,只見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方孝林急忙大呼:“是誰?”
黑暗中並無動靜,方孝林此刻酒意亦是醒了大半,起床查探一番,並無什麼發現。回屋正要上床睡覺的時候,忽覺腳下有異。低頭查探才發覺屋內不知爲何溼淋淋的,到處都是水。
這倒是怪事。
方孝林找出火折子,點亮油燈。
只見屋內的地方一排排腳印,好似有人來過一般。
那腳印全是一灘水形成。
方孝林頓覺後背發涼,冷汗頻出。
“趙小錢,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
方孝林沖着門外喊了一聲,並無回應。
前後折騰了半天,方孝林並未找出異常,那些溼漉漉的腳印出門即消失,根本無處可探。方孝林見天色仍早,總不能不睡覺了吧。無奈之下,左手浮塵右手桃木劍,心道別說沒什麼,這樣的裝備,即便是厲鬼也要繞着走。
下半夜總算是沒了動靜。
清晨時分,方孝林在一陣嘈雜的尖叫聲中驚醒。
起床後發現村民紛紛往村長家跑去,方孝林急忙拉住一個路過的村民,問道:“發生了何事?”
那村民面色慌張,道:“仙師,大事不好,村長家死人了。”
“死……死人了?”方孝林驚疑不定,忽而冷靜下來,嘴角隱隱帶笑。
死人是好事啊,方孝林發的不就是死人財嗎?
隨着村民一起趕往村長家,果然看到全村村民幾乎全都跑過來了,見方孝林出現,村民主動讓開一條路供其進入。村長原本魁梧的漢子,此刻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那模樣不慎唏噓。
村長身旁便是那個所謂的死人。
竟是村長的發妻,方孝林對她有些印象,燒了一手好菜,就是嘴皮子厲害了些,在村長家地位不低。昨日酒桌之上便可看出,雖然村長極力掩飾,但是根本無法掩蓋村長懼內的事實。
“方仙師,快瞧瞧我夫人,這是咋了呀。”
村長見方孝林過來,立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方孝林制止村長說話,沉聲道:“待本座查探一番。”
村長夫人正吊在村長家正門口,看似上吊而死,可轉身再看又不然。只見她渾身溼漉仿佛剛被人從水裏撈出來一般,而且其面容猙獰,雙目暴突,這根本就是嚇死的模樣。
吊死?
淹死?
嚇死?
方孝林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了。
忽然方孝林想到昨夜屋內的腳印,莫非其中有什麼聯系不成?方孝林發現趙小錢正站在人群後面蹙眉沉思。
“來人啊,將那小道士與我拿下。”
村民原本正在討論村長夫人的死因,咋聽方孝林這麼一喊,全部愣住了。
“快些動手,牛二。”
那牛二反應也快,一個縱身撲過去。
趙小錢出身宗門,身上着實有些防身功夫,奈何根本無所防備便被牛二以及接下來的衆人給抓住了。
“仙師,這是何意?”村長問道。
村裏出了如此怪事,方孝林總要給點主意,否則豈不砸了自己招牌。奈何自身本就是招搖撞騙,哪裏有什麼真本領。此刻也只能先把趙小錢抓住,給村民一個交代再說。
“村長,先把夫人好生收殮吧。”方孝林抬眼望向趙小錢,說道:“這個小道士鬼鬼祟祟,興許與夫人之死有些關系,先拿下讓本座好生審問一番。”
村長此時並無心思管這些事,當下告罪道:“如此就全托付與仙師了。”
拋去村長收殮遺體自去忙碌不說,趙小錢被牛二等人押着來到方孝林屋內。
衆人好似擔心趙小錢逃跑一般,嬰兒手臂一般粗的繩子將之綁了個結結實實。好在衆人未經方孝林許可,也不敢對趙小錢動些拳腳,否則的話,可當真有一番苦頭吃。
"牛二,你先去幫村長將嫂夫人好生收斂,晚些時候本座自會前去做法超度。"方孝林斥退衆人,而後找了張木椅子坐於五花大綁的趙小錢對面。二人對視片刻,方孝林並未從趙小錢的眼神中發覺異樣,反而由始至終,除了最開始猝不及防的慌亂之外,趙小錢的眼神始終平靜。
與之對比,方孝林反而落了下風。
以往只覺眼前少年眼神清澈不染塵埃,今日看來竟是如此討厭。
方孝林怒道:“趙小錢,我且問你,今日之事與你是否有關?”
趙小錢與之對視,不讓半分:“無關。”
“那……”方孝林說話之時,舌頭不自覺開始打結:“那昨夜你離去之後是否再來此地?”
趙小錢眼中略有疑惑,道:“沒有。”
“你說謊!”方孝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指着趙小錢大怒道:“昨夜道爺我睡覺睡的正香,哪知卻發現有人進屋,起來就看到到處都是帶水的腳印。你說,不是你幹的還會是誰?難道是郭翠蘭,村長夫人不成?”
方孝林越說越是心驚,尤其是當他提到郭翠蘭,那個被沉了竹籠淹死的可憐女人之時,趙小錢的眼中竟隱隱帶着笑意。
難道當真是郭翠蘭?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昨夜屋內腳印;
只有這樣村長夫人的詭異死狀才會說的通。
方孝林想起了郭翠蘭臨死之際那個可怕的眼神,頭皮陣陣發麻。
“趙小錢,你莫要如此裝神弄鬼,那郭翠蘭屍體都不知道飄到哪去了,怎能再回來。就算她當真回來了,道爺也無甚可怕。”
方孝林緊握桃木劍,故作鎮定。
見對方如此,趙小錢亦是無奈,嘆息一聲說道:“鬼神諸事原本就神秘異常,有些事情當真是做不得假。昨日你在河邊做法根本就是假的,那郭翠蘭未能被超度,帶着怨恨而死,一屍兩命,定然會有化作厲鬼的可能。哎,也怪我學藝不精,昨夜未能看出村中異常,以至於那婦人枉死。”
聽見趙小錢如此說法,方孝林心中立時信了大半,奈何抬頭對上趙小錢沉靜眼神,一股邪火立時涌上心頭。
“趙小錢,你如此嚇唬道爺,你以爲道爺當真就怕了嗎?什麼狗屁厲鬼,那郭翠蘭倘若當真敢來,道爺就再殺她一次。”
方孝林不願再與之糾纏,似乎對上趙小錢自己根本就壓制不住內心憤怒,這倒是怪異。想到村長夫人還需超度,方孝林提上包裹出門而去。
關門之時,方孝林聽到趙小錢在背後嘆息:“爲何你們不信?她今晚一定還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