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顧宴茗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懵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原本應該在商場看電影的我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這裏,
他下意識的甩開許雯雯的手,聲音顫抖的問:
“夢婷,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麼多年,我第一次從他的口中聽到如此慌亂的聲音,
顧宴茗眼神躲閃着不敢與我對視,這麼多年的苦心欺騙,也不知他心裏有沒有一絲的歉疚。
一旁的許雯雯見了我更是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
她沒有想到那天她在店裏洋洋得意的對我描繪她的小三生活,
竟然會撞到正主的面前。
我一步步的走進老宅,
顧家父母和一衆親戚霎時亂了陣腳,紛紛低着頭不敢與我對視。
往日對我極爲親厚,在生活上更是無微不至的顧母此刻站在角落裏,顯得十分難堪,
方才言語間對我不斷貶低,誇贊着許雯雯的一衆親朋好友,此刻也陷入了沉默。
老宅大廳了一片死寂,沒人敢來打破這暫時的寧靜。
突然,屋子的一角傳出玻璃摔碎的聲音,
是顧宴茗的姨媽,將手裏的一杯茉莉花茶不管不顧的扔在了地上,
她像是忍耐了許久,指着站在中間的顧宴茗和許雯雯,憤怒道:
“你們兩個這對奸夫淫婦,你們這麼做,對得起夢婷嗎?”
沒有人料到她會突然生氣,因此也就沒有人站出來阻止。
姨媽罵完仍嫌不夠是的,繼續指着那群道貌岸然的親戚,眼裏滿是怒火:
“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我早就聽不下去了,夢婷這些年,爲我們家做了多少事,你們難道不清楚?還是說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她罵的實在難聽,原本還能忍耐的衆人立刻就有些不願意了。
首先站出來的是剛才對許雯雯贊不絕口的姑姑。
“話怎麼能這樣說?夢婷既然嫁進了我們顧家,那她便生是顧家的人,死是顧家的鬼,爲顧家做點事情天經地義,哪有互相職責的道理?”
“況且,當初宴茗的公司出現危機,她作爲我們顧家明媒正娶的媳婦,是她主動回娘家借錢求人幫忙的,又不是誰逼她的,現如今若不是她不知死活,賴着宴茗不肯離婚,事情哪裏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姑姑說完話,一旁那個屢次創業屢次失敗的弟弟也忍不住站起來說道:
“對啊,家裏有錢門第高就更該懂規矩了,現如今,雯雯姐都懷上宴茗哥的孩子了,她還裝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自己沒用生不出兒子,難不成還不讓別人生嗎?要我說,夢婷姐你就知足吧,也就是我宴茗哥心軟,換做是我,這種生不出兒子的女人,我哪會忍她三年,早就一腳踹出家門了。”
姨媽被他們氣的無語,懶得和這些人掰扯,投給我一個同情的目光後,轉身走了。
而我聽見這些人恬不知恥的論調,突然笑了,我默默看向許久不說話的顧宴茗,
“顧宴茗,既然你的家人都知道我是顧家明媒正娶的媳婦,那你身邊這位又是什麼東西?”
顧宴茗見我一點顏面也不給他留,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
他不敢反駁親戚們的話,也不敢反駁我,便只能站在原地生悶氣,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只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那樣,垂手站在一旁。
良久沒有人說話,
最終還是一向與我關系親密的顧母開了口。
她一改方才對許雯雯親厚愛護的模樣,上前來拉我的手,隨後一臉歉疚的說道:
“夢婷啊,這件事是我不對,不該叫宴茗瞞着你,”
“可現如今雯雯已經壞了宴茗的骨肉了,我們家不能不認她啊......”
“宴茗的孩子就是甜甜的弟弟,你就當看在甜甜的面子上,接納雯雯,原諒宴茗好不好?”
聽着顧母這些道德綁架的話,想起她以前對我的虛情假意,我只覺得惡心,
可不等我戳破她虛僞的外表,一旁的許雯雯突然叫了起來。
她雙手緊緊的捂着肚子,往地上滑去,臉上呈現出痛苦的神情:“啊......宴茗,宴茗,我的肚子......好疼啊!”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許雯雯的樣子看起來尤其的可憐,顧宴茗心疼壞了,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許雯雯搶走,完全忽視了站在一旁的我。
他心疼的把人摟進懷裏,轉頭惡狠狠的看着我:
“陳夢婷,差不多得了,我和我的家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對你一再忍讓,”
“如果今天雯雯肚子裏的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他是第一次用這樣惡劣的語氣與我說話。
哪怕過去的三年裏,我與他同床異夢,早就沒有了尋常夫妻之間的親密熱烈,
但他對我還算是客氣愛護,
當然這也確實是因爲他演技精湛。
看着以往的枕邊人,如今爲了別的女人對我惡語相向,我的內心沒有一點波瀾。
早在許雯雯走進我的辦公室,
對我說完那些話的時候,我的心就已經死了。
看着在我面前“秀恩愛”的兩個人,我甚至覺得有點好笑,我勾了勾唇角,聲音平靜:
“這點小事就叫過分了?顧宴茗,比起你做的這些髒事,我一點都不過分。”
“不過既然你們罵都罵了,不真的做點什麼,也對不起你們。”
說着,我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輕車熟路的打開了客廳中央的投影儀,
把朋友給我的那個u盤插進主機,熟練的拿出遙控器,開始播放了起來。
屏幕上滾動的畫面,讓現場再次陷入了死寂。
剛剛還頤指氣使,凶惡非常的一群人看到畫面裏的內容,紛紛說不出話來。
上面播放的是這三年來,顧宴茗和許雯雯偷情出軌的證據,
更有他爲了和我離婚,一早就開始轉移財產的記錄。
甚至這些年,我父母以我的名義借給他的錢,
我家對他公司的幫助和投資,全都一一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不過我估計他沒有認真看。
顧宴茗臉色慘白,拒絕接受眼前的事實,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容不得他不認或者辯解。
“我不信!這些......這些東西都是假的,是你僞造陷害我的!”
他突然推開地上的許雯雯,跑來搶奪的手裏的遙控器,瘋了似的去扯主機上的優盤,
然後把這兩樣東西摔在地上,踩得稀爛。
“夢婷,這些都是假的,你別當真了。”
我看着地上的碎片,冷冷的說:“你大可以把這些東西都毀掉,反正我那裏還有很多個備份,而且你以爲我查到的只有這些東西嗎?”
“還......還有什麼?”顧宴茗顫抖着問我。
我想到他帶着許雯雯以甜甜父母的身份出席各個場合,給我女兒帶來了那麼大的心理陰影,我就氣的發瘋。
事到如今,我跟他之間,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我冷笑一聲,說道:“你跟你舅舅還有表弟這些年虧了這麼多錢,不僅僅是因爲做生意吧?”
“什麼?你在說什麼胡話,我們當然是爲了做生意。”
我懶得和他辯解,默默拿出另一個優盤,在大屏幕上播放了起來。
5
屏幕上出現了一段視頻,看不清人,但能聽得見說話。
這是公司雜物間,顧宴茗和財務的對話: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那筆錢一定要幫我拿出來了嗎?我有急用。”
“可是顧總,這麼多其他股東會不會有意見?畢竟這是公司的錢啊,您要不要告訴夢婷姐讓她想想辦法?”
“行了,這是我自己的事,你按我說的做就行。”顧宴茗有些不耐煩。
......
緊接着,是他舅舅和表弟無意間被人拍到在賭場豪擲千金,以及顧宴茗和他們之間的打款記錄。
看到這一切,顧宴茗懵了。
他以爲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卻沒想到,他挪用公款,聚衆賭博的事會這麼快被我查的一清二楚。
“不可能,不可能!這些都是假的,是假的,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夢婷,我們相愛多年夫妻一場,你是最了解我的,我不可能做這種事啊!”
他拉着我的褲腳,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棵救命稻草,祈求的看着我,
全然沒有了剛才氣勢洶洶,恨不得殺了我的模樣。
我居高臨下的漠視着他,看着他逐漸的崩潰痛苦,
淡淡道:“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我都不在乎了,這些話,你還是留着和警察說吧。”
說完,老宅的門緩緩打開,幾名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了進來。
這時顧宴茗徹底慌了神,他不管不顧的抱着我的腿:
“夢婷,我錯了,以前的事是我不對,你在原諒我一次好不好,畢竟我們是一家人啊,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你也想想我們的女兒好嗎?”
聽他說起甜甜,我憤怒的心情更甚。
閉上眼睛全是許雯雯自稱甜甜媽媽的模樣。
我低下頭,對他說:“我們不是一家人,從你身邊有了許雯雯那一刻開始,我們就不是一家人了!”
看着警察進來,整個客廳亂作一團。
姑姑拼命擠出一個笑臉解釋道:“警察同志,你們怎麼來了,這都是我們的家務事,我侄子侄媳婦再鬧離婚,怎麼還驚動你們了?”
幾個警察瞥了她一眼,不爲所動。
他們拿出手銬,靠在了顧宴茗以及他舅舅和表弟的手上:
“是不是誤會可不能聽你們的一面之詞,跟我們回警察局調查清楚就知道了。”
說完,警察抓走了那三個人,開着警車揚長而去。
突逢變故,原本以爲自己可以憑借肚子裏那個野種嫁入豪門的許雯雯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只是現在,所有人都因爲顧宴茗被抓這件事憂心忡忡,
沒人再去管她的死活了。
6
離開老宅不久,之前幫我查顧宴茗的朋友又發給我一份文件。
“夢婷,這是顧宴茗名下的全部財產,我們已經申請凍結了,你......你仔細看看。”
好友欲言又止,我猜到這些文件裏面一定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只不過現在我已經不在乎了,無論是什麼我都能承受的住。
我點開文件一頁一頁的翻看,
最終看到一個陌生的賬戶裏存了一個億的存款,戶主是許雯雯的名字。
我的心一沉,翻看賬戶設立的時間,
正是顧宴茗謊稱公司出現危機,需要一筆錢填補虧空,讓我回家問爸媽借錢的那段時間。
原來是這樣,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顧宴茗挪用公款給他舅舅和表弟賭博時會那麼的有恃無恐。
原來這種事情他已經做過不止一次了。
可笑的是,我當初心疼他壓力大,二話不說就回家問爸媽要錢了。
也不知在他眼裏,我是多麼愚蠢的冤大頭。
我關閉了文件,打了一通電話給家裏:“從現在開始,接觸跟顧宴茗公司的一切合作,聯系能聯系到的合作方要求他們一並接觸,理由就是公司總裁品行不端,出軌,投資風險較大。”
做完這些事,我感到一陣輕鬆,
打開手機,屏幕上卻還是,我跟顧宴茗的結婚時的婚紗照。
年少時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語,竟然也有走到想看兩厭的一步。
我突然有點唏噓,
朋友發過來的文件裏還有一段音頻。
本來我已經不太在意了,但最終出於好奇,我還是點進去聽了聽。
經過了這麼多事,我對顧宴茗這個人,亦或是他做出怎樣的事都沒什麼波瀾了,
但當我聽到那短對話時,我的心還是沉入了谷底。
即便許雯雯早就和我說過,可我聽見顧宴茗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對我身上的傷疤極盡嘲諷和嫌棄,一邊又誇贊着許雯雯宛如少女的身材,我真恨不得殺了他們倆。
不僅如此,他們還計劃着跟我離婚之後,怎麼處置我的女兒。
“許夢婷那個醜八怪,還以爲我有多愛她,不過是看她家裏有錢罷了,否則我一分鍾都忍不下去。”
“宴茗,等我生下孩子,我們就結婚,然後把許夢婷的孩子送去國外吧,畢竟只是個女兒,我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照顧她。”
“好好,都聽你的!”
“那你讓她淨身出戶,她的那些珠寶我早就看上了,也都要留給我,以後你的財產全部都得留給我的兒子。”
“嗯,你說了算。”
最後一句話說完,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忍耐之心,我把所有的證據整理好交給了警察,
我一定會讓這兩個人付出代價的。
7
警方介入調查的消息很快不脛而走。
顧宴茗的公司本就岌岌可危,這麼多年全靠我和我父母的救濟才免於破產,如今除了這麼大的事,股價一瀉千裏,銀行多次發函催債,而他本人卻還在監獄裏,對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
同時,顧宴茗出軌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
而作爲另一個當事人許雯雯的身份很快被細心的網友扒了出來,人們發現,三年前她從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突然變成了一個網紅,而且是炫富類的網紅,打着富家千金的旗號不知道騙了多少人,現在被爆出她是做小三才得到的這些東西,那些被她欺騙的憤怒的網友咽不下這口氣,紛紛跑到她的社交平台下的謾罵。
許雯雯難以接受自己從雲端一下子跌倒谷底,傷心欲絕,準備拿着她從顧宴茗哪裏騙來的錢和一些珠寶悄悄出國,
卻沒想到走漏了風聲,在機場被粉絲圍堵,最後摔倒在地上不幸流產了。
顧家那些靠着顧宴茗雞犬升天的親戚被卷入這陣風波,欠債的欠債,沒欠債的忙着和顧宴茗劃清界限,而他的父母也因爲老宅被封,只能回到農村,住進了多年沒人打理的平房。
聽說他的父母也難以接受這麼大的變故,剛回到農村就生病了。
他爸從新聞裏知道許雯雯流產的消息,心疼他的香火,更是傷心欲絕,一病不起。
而我則整理好了離婚協議書,托人遞到監獄裏,讓顧宴茗籤。
顧宴茗死活不肯,執意要見我一面,沒辦法,我只能去了。
隔着一道鐵欄杆,我跟他兩兩相望,都不知道說什麼。
短短半個月,他瘦了很多,長出來不少白頭發,看上去老了十歲。
沒有了愛還有恨,
最終還是他先開的口:“夢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過去?
看着顧宴茗不知是真是假的懺悔,我突然不明白他說的是怎樣的過去,
自從我懷孕生子以後,我與他從來沒有過一天的溫情,又哪裏有什麼過去呢?
如果他說的是學生時代的過去,
他頭上的白發已經給出答案了。
“顧宴茗,別執着了,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是你親手了結的,你忘了嗎?”
他面色變了變,嘴唇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沉默良久,他終於妥協了,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
我拿着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正要走,他突然又叫住了我。
“夢婷......”
我停下了腳步,回望過去。
“如果沒有許雯雯,我沒有出軌,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你會一直愛我嗎?”
我看着他真切的想得到一個回答,想了許久嘲諷的問:“如果沒有許雯雯,你就不會出軌了嗎?你就不會厭惡我身上的傷口了嗎?你不會......”
“沒有許雯雯還有張雯雯、王雯雯,你愛的人從來也不是我,而是我的家室,我背後的勢力罷了......”
說完,我轉身離去,走出那間屋子,
我聽見身後傳來顧宴茗號啕大哭的聲音。
也許到了現在,他才真正的知道後悔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8
顧宴茗被抓以後,公司逐漸有些運行不下去,
挪用公款、聚衆賭博,他被判的年限不會低,但那家公司裏也有我的心血,
我不想眼睜睜的看着它因爲顧宴茗做的錯事而倒閉。
所幸顧宴茗的股份又回到了我的手裏,
我成爲了公司最大的股東,想了想,我決定把它繼續經營下去。
剛進公司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看好我,
這不僅僅是因爲我在衆人眼裏一直是個不管事的大小姐人設,
還因爲公司剛剛經歷過風波,目前已經在倒閉的邊緣搖搖欲墜了。
我從一個閒職搖身一變成爲總裁大家有些不適應也很正常。
可是很快他們就發現我並非表面上看着的那樣草包。
我只用了一個月就帶領團隊拿下了最棘手的項目,
讓公司這個季度的營業額直接翻了一倍。
曾經質疑我的那些員工和董事會,不得不對我誇目相看,心服口服,
由於企業的蒸蒸日上,各大媒體來采訪我的人也越來越多,
每次提問,他們免不了又會舊事重提,只不過我已經不在乎過去的傷痛了。
現在的我,是“圓夢”公司的總裁,
而過去只是我成功路上的墊腳石而已。
下午,助理打來電話說歐洲那邊的項目進行的十分順利,能給公司帶來至少五千萬的利潤,
此事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吩咐他們繼續跟進之後便沒說別的了。
過了一會兒電視機的新聞節目裏傳來顧宴茗被判刑的消息,
免不了讓我覺得是雙喜臨門。
我終於切身的感受到,過去已經徹底的成爲了過去,
那樣慘痛的經歷不僅沒有將我打垮,反而讓我的生活逐漸變得更加的有意義。
我開始學着享受生活,也更加懂得怎麼照顧自己和身邊的人。
事業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裏時,才是真正的事業,其他人的甜言蜜語終究有幻滅的一天。
我不再以愛情爲人生的中心,但人生還有無限的可能,無限的溫暖。
傍晚,我去幼兒園接了甜甜放學。
天天看見我非常開心,從幼兒園裏飛奔了出來。
或許是之前留下了心理陰影,跟我單獨一起生活這段時間,
她很少提起爸爸,也從不問我顧宴茗去哪裏了。
我也沒有刻意的跟她說那些事。
這樣就很好,我和甜甜都會越來越好。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