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西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站在廊下的陰影處,正冷冷看着他們。
段錦行輕輕放下她的腳,輕笑着起身,說:
“霍少爺,這麼巧。”
“這裏是我家,當然巧。”
霍西洲臉上沒有任何笑意,重復:
“我問、你們在幹什麼?”
段錦行感受到他的敵意,眼底閃過若有所思。
連星渺依舊慵懶的坐在躺椅上,說:
“幹爹不讓我參加晚宴,所以我跳下來了。”
霍西洲皺眉,“從二樓?”
他立刻走過來握住她的腳踝檢查。
“受傷了?”
“沒有,”連星渺把手搭在霍西洲的肩上,靠近他說:“但你得幫我。”
這句話就像咒語,讓霍西洲的神色不再冰冷。
他此刻單膝跪在地上,讓她的高跟鞋踩在他昂貴的西褲上,仰臉注視着她,說:
“你應該一開始就告訴我,我什麼時候沒幫過你?”
連星渺滿意一笑,“好弟弟。”
她的語氣有些故意的戲謔,仿佛說的不是“好弟弟”,而是“好狗狗”。
霍西洲習以爲常。
段錦行看着兩人的互動,識趣的沒有插入他們之中,他垂眸遮住眼底的思緒。
霍西洲的幫,就是站在連星渺身後,和她一起光明正大地進入宴會廳。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就像平時在學校裏那樣。
一路上不斷有人向他們投去目光,連星渺習慣了被注視,霍西洲卻不喜別人過多關注她。
他的眼風往旁邊一掃,衆人立刻識相地看向別處。
一入內場,連星渺就知道了霍振山不讓自己出現的原因。
與霍家表面友好的世家今天也出席了晚宴,此刻正對杜月茹出言嘲諷:
“我聽我家兒子說,你那個養女,在學院裏以霍家人的身份自居,還使喚西洲給她當牛做馬。
月茹,別怪我多嘴,你自己生不出來,就去收養一個下等人的孩子我們也能理解,但你不該縱的她破壞規矩。”
連星渺聞言詫異,不禁瞄了一眼霍西洲。
難道他不是杜月茹親生的嗎?
有人幫腔道:
“是啊,特招生竟然也跟我們的後代一個待遇了,簡直不知所謂。這不是藐視階級的規則嗎?”
“算了,都少說兩句吧,霍夫人也是個可憐人,她這輩子做不了母親,一生都不完整了,就愛拿別人的孩子來釋放母愛,唉。”
幾人說話句句扎在杜月茹的死穴上。
可如果杜月茹反唇相譏,等於自降身份,但不回應就是默認,以後這件事必然被拿出去說,她就成了上流社會的笑柄。
一時間,杜月茹陷入僵局,臉上的笑都有些掛不住了。
少女的聲音此刻清晰地響起——
“按照你的邏輯,女人不生孩子不完整,那男人豈不是天生不完整?”
衆人聞言回頭,只見連星渺笑意盈盈地繼續道:
“那您可多生幾個,不但完整,甚至多餘。”
對方張口要斥責,卻見她身後站着的霍西洲正用極其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一瞬間忘了要說什麼。
連星渺又看向挑事的那個人,說:
“阿姨既然這麼看不上下等人,爲什麼還要享受下等人的勞動成果呢?”
“你說什麼?”
“你腳上這雙鞋,是下等人養的羊,下等人縫的皮,下等人手工做的鞋,然後再出口貼標,轉手賺你們上等人的智商稅。你快脫下來,你現在渾身都散發着下等人的氣息。”
對方一愣,臉耷拉下來,不給連星渺好臉色。
連星渺根本不在意,又說:
“還有你手裏的酒,是剛剛下等人服務生端給你的,你別喝,喝了就被傳染成下等人了。”
“還有這瓷磚,都是下等人鋪的,你別踩。”
“你的司機、傭人、管家都是下等人,你每天被他們服務周到的伺候着,恐怕已經被下等人醃入味了吧?”
對方憤憤把酒杯一放,冷哼道:
“月茹,你看看,這就是你養的女兒,毫無教養!”
杜月茹雍容華貴地一笑,抓住這個點反擊:
“渺渺說的有道理啊,今天的慈善晚宴就是要將拍賣所得捐給貧困的孩子,王夫人既然看不起他們,就別在這裝仁善了,我想下回也沒人敢請您參加類似的宴會了。”
“還有,你們口口聲聲爲我着想,卻當衆將我的私人情況拿出來說,你們這個長輩做的也真是差勁,想來你們的孩子教養也不怎麼樣。”
或許是因爲孩子出現了,杜月茹戰鬥力飆升。
她將幾個人懟的啞口無言,走到連星渺和霍西洲身旁,溫柔地看着他們,把話說給衆人聽:
“西洲,姐姐平時有讓你當牛做馬嗎?”
“沒有。照顧姐姐,是我應該做的。”
杜月茹滿意地點頭。
連星渺有點驚訝地看向霍西洲,印象中這還是他第一次叫姐姐。
她悄悄露出揶揄又得逞的笑,霍西洲將她的小表情收進眼底,垂眸不語。
有杜月茹和霍西洲的維護,那些人見討不到好處,自動散去。
杜月茹繼續應酬,霍西洲也被圍上來攀談的人絆住腳。
連星渺則按照計劃,像個小蝴蝶一樣滿場社交。
她的長相是那種很有攻擊力的漂亮。
不笑的時候給人感覺又冷又拽,可笑起來就像一塊小蛋糕,明媚又可愛。
剛剛懟了人,連星渺神清氣爽,因而全程笑着。
外加她主動和人打招呼,於是那些平時對她望而卻步的女孩子們紛紛都圍在她身邊。
這時王夫人的兒子臉色難看地走過來跟她道歉。
“連星渺同學,我沒有背後說你壞話,是我媽她誤會了,總之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惡意的。”
她看見這人的臉,才想起來自己和對方原來是一個班的,難怪他知道自己使喚霍西洲呢。
連星渺沉吟幾秒,問出了一個她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你們是不是討厭我?”
“怎、怎麼會呢?”
王夼連連否認,紅着臉小聲嘀咕:
“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你....”
連星渺納悶。
“那爲什麼你們平時都不和我說話?”
王夼愣住,一咬牙,說:
“是霍少爺....他不讓我們靠近你。”
連星渺驚訝,仔細詢問了一番。
王夼說,剛開學的時候有好多男生躍躍欲試的試圖邀請她出去玩,但凡是有過這個念頭的人,第二天全都消失了。
這件事還一度上了學院的論壇,可帖子在兩分鍾後就被管理員刪掉了。
他們覺得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必然身份和級別很高。
但大家當時並沒有膽子去懷疑霍西洲。
是之後某次,有人偷偷往連星渺的書裏夾了張紙條,約她在學校花園見。
可惜連星渺是個不學無術的,沈譽走了後,是霍西洲幫她解決課業。
王夼說:
“那天...我朋友準時去了花園,卻在那裏看見了霍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