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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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公園長椅上的我突然被踹到地上。
一個面目猙獰的流浪漢對我怒吼。
「滾,這是老子的地盤。」
我強忍怒火默默地向前方走去。
「呸,癟犢子玩意,敢睡我的床。」
流浪漢鄙夷鄙的說着。
我摸摸空空的衣兜,長嘆一聲。
從稽查局出來後,我給幾個平時處的好的朋友打電話想借點錢。
我就不信不能東山再起。
可現實卻是殘酷的,不是說最近手頭緊就是壓根不接電話。
無奈之下我把傳呼機和手表典當了一點錢。
正準備好好吃一頓飯時,兜被人割開了,所有的錢都丟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我只好蹲在路邊等雇用零工的賺一點飯錢。
「兄弟,找工作嗎,管吃管住一天二十塊錢。」
經過幾個小時破面包車的顛簸。
我被帶到了一個偏遠的磚窯。
「杜平,你以後就跟着張頭幹活,爭取過年回家娶個媳婦。」
一個黑臉大漢戲謔的說着。
我一聽就急了。
「我是打零工的,我不打長期工。」
「哈哈哈,大家看看這個狗崽子,來都來了,就好好的幹活吧,等你賺夠買你的錢就可以回去了。」
一群壯漢不懷好意的說着。
「杜平,別想着逃跑,跑不了的。前天有一個小夥子被抓回來打斷了一條腿,現在還關在狗籠子裏呢」
「聽說如果不能幹活就會被賣到外地去乞討」
「這些人沒有人性,我已經在這裏三年了」
「我也逃跑過,可是這裏離最近的村莊都很遠,況且他們就是附近村裏的,我被抓到打的躺了好幾天」
「杜平,你別想着逃跑,你哥問我們可是拿了2000塊錢!」
我被人坑了,被別人賣了。
「滾起來,再偷懶小心我揍死你。」
「啪啪」兩鞭子抽在了我的身上。
熾熱的窯爐裏,我赤膊拿磚卡子裝着板車。
「快點裝,這一窯出不完今天沒有飯吃。」
兩手的血泡套血泡,幹了溼,溼了幹。
慢慢的變成了黃色的硬繭。
汗水流進我的眼睛裏。
不知是辣的,還是原本就該流出的眼淚,慢慢滑落到我的嘴裏。
澀澀的、苦苦的。
我麻木的品嚐着。
像極了我現在苦逼的生活。
「不許動,雙手抱頭蹲下!」
藍紅兩色的警燈是那麼的順眼,那麼的溫暖。
我被解救出來了,深深的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麻木的心有了一絲絲波瀾。
我在這個黑磚窯裏居然過了一年半的時間。
「姓名,籍貫」
確認了我的身份後,我被安排到了北上的火車上。
我麻木地打開了一盒配發的快餐。
我驚恐的大呼一聲。
一張紙條上赫然寫着.
「懲罰之劍3。」
6
推開了那扇熟悉而陌生的大門。
看見那碩果累累的葡萄樹。
我嚎啕大哭。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爸拍着我的後背哽咽着說。
父親因爲勞動改造的原因,留下病根。
雖說平反後進行了多次的治療,但還是不能參加過多的工作,病退在家休息了。
「別打了,我不逃跑了!」
每天半夜我都會被噩夢驚醒,然後久久不能入睡。
等好不容易睡着後又會被「懲罰之劍」幾個字嚇醒。
前世的記憶也不斷刺激着我。
每天早上的出工哨就像我的催命符,手裏的鋤頭似乎有千斤重。
爲了逃避農活,我拼命的追求支書的女兒曉娟。
我也順利的當上了保管員,暫時脫離了繁重的農活。
「杜平,別看書了,吃飯吧。」
「你煩不煩,別打攪老子。天天稀飯,豬食一樣的東西。」
「一身土味的鄉下人,我娶了你算倒了八輩子黴!」
「你去你家拿點白面,我要吃餡餅。」
我蠻橫地使喚着曉娟。
「你也就這點用處了,有事沒事回你家拿點糧食。記住,拿少了可別回來,我丟不起這人!」
「我們已經拿不少了,爹和哥嫂沒有分家,他們攢的那點白面也讓我借的差不多了。」
曉娟諾諾的說着。
「我村裏能借的都借遍了,實在張不開嘴了」
「你幹啥,你別拿走啊」
曉娟拼命的從我手裏奪着一個布包
「這是我娘留個我的最後念想,你別拿去賣了!」
「唔唔,能賣的東西都讓你賣了,你也掙不下幾個工分。就我下地幹活的工分得年底才能分紅。」
我一個耳光打在曉娟臉上,奪過布包揚長而去。
她倒在地上,絕望地眼神反復在我腦海裏出現。
我的精神出現了嚴重問題,父親安排我住進了療養院。
經過幾個月的療養康復訓練後,我終於從噩夢裏走出來了。
這一天,我百般無聊就溜達到後海的邊上。
「媽媽,我想吃糖葫蘆」
「寶貝乖,太甜的東西對牙齒不好」
看着對面走來的一家三口,我渾身一震。
是曉娟和一個高高的男子拉着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如被人施展了定身術。
就在他們和我擦肩而過時,曉娟扭頭對我邪魅一笑。
沒錯,就是很邪魅的一笑。
我不由毛骨悚然,渾身如墜冰窟。
回到家裏,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我被退學、公司的破產、黑磚窯生不如死的生活、懲罰之劍,曉娟邪魅的笑!
這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和曉娟有隱隱的關系。
這些事情想的我頭疼,索性就不想了。
經過多天的平靜生活,我的心又蠢蠢欲動起來。
我要賺錢。
昨天的報紙上刊登着魔都要發行股票的消息讓我興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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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錢從哪裏來呢。
父親因爲病退,所以工資並不高。
維持了我們的生活也就所剩無幾。
我療養康復的費用已經快把家底都掏空了。
巷口公告欄裏的一則「高價收購四合院」的廣告讓我心中一顫。
現在先把房子抵押出去,等我去魔都買股票認購證。
我清楚的記得幾十塊錢一股的認購證最後炒到幾千元,甚至上萬元的天價。
對,就這麼幹!
憑我早幾十年的經驗,賺錢還不是手拿把掐。
母親走的早,父親又當爹又當娘,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
爲了我到現在一個人生活,推脫了多少上門提親的人。
他現在身體又不好,跟前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
現在我們的經濟條件也不好,想給父親改善條件也只能想想。
第二天,我打通了廣告上的電話。
爲了不連累我,父親在下放之前就給我辦理了過戶手續。
所以現在我是唯一的合法房主。
本來這套四合院可以賣五萬元,但是我不同意賣,只是抵押了三萬元。
雙方合同規定:「如果半年之內我贖回就付三千元的利息。如果半年以後沒有錢贖回,那就無條件配合給買主過戶。」
本來我想抵押一年的,怕中途有什麼變故。
但是對方死活不同意,最後只能籤了半年的合同。
我懷揣着這沉甸甸的錢回到自己的房間,小心的藏在了床底的木箱裏。
這個年代這可是一筆巨款啊。
我知道我爸一定不會同意我抵押房子,又怕他知道後心髒病犯了。
這一切都是我悄悄的進行着。
在煎熬了一段時間後,終於看到開始發售股票認購證的消息。
我對我爸說:「爸,我想去魔都看看,我也老大不小了,看看能找啥工作。」
「你想上班?爸明天就托人給你找工作。」
「爸,我的朋友同學都在這裏,我不想讓他們指指點點。」
「好吧,魔都的機會也多,出去走走也好。爸不用你賺多少錢,平平安安就好。」
「爸,放心吧,我會小心的。」我眼框紅紅的說。
「您一定保重好身體!」
嗚!
一聲悠長的汽笛聲中,我坐着的火車緩緩駛出了站台。
我坐在座位上偷偷摸摸肚子,這裏面是我一針一線縫着的全部身家。
這也是我全部的希望。
火車在鳴笛聲中穩穩的停在了魔都,我隨着人群走出了火車站。
「大兄弟,住店不?幹淨衛生還能洗澡,便宜,一晚只要五塊錢」
在一片拉客的聲音中我離開了站前廣場。
看着日顯繁華的魔都。
我心裏大喊一聲:魔都,我來了,這裏將成爲我輝煌人生的起點!
此時此刻我豪情滿懷,多年心頭的鬱結這一刻煙消雲散。
8
因爲我懷裏揣着巨款,不敢住這小旅館。
步行了很遠找了一家正規的國營旅社住了進去。
第二天一早,我洗漱完畢,乘坐公交車來到了股票交易所。
進入交易大廳,原本以爲熙熙攘攘的景象並沒有出現,反而是稀稀拉拉的幾個人。
窗口進行交易的幾乎沒有,有也是過來看熱鬧和詢問一些問題的人。
「先生,您好。我是交易所的銷售陳東亮,您可以叫我小陳,請問您有什麼需要?」一個穿着紅馬甲的工作人員對着我說。
「你好,我想諮詢一下認購證的事情。」
陳東亮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微笑着說:「先生您是準備進入股市?」
「看您應該是外地過來的吧,股票是個新型的產業,請謹慎選擇。」
陳東亮的一番話讓我暖暖的,看慣了國營單位那些員工居高臨下的話語,他的關心讓我決定就找他了。
「小陳,我準備買一些認購證,你的權限是多少?」
「先生,我有一本的銷售權限。對了,一本就是一百張。每張三十元,也就是三千元。」
「我準備買十本,麻煩你了。」
小陳眼前一亮。
「先生請稍等,我去叫我們經理。」
旁邊的一些人也聽到了我和小陳的對話。
「小夥子,現在認購證都沒有人買,不是你有認購證就可以買原始股,是要參加搖號的。」
「如果沒有中籤,錢就打了水漂了。」
「聽我一句勸,買幾張玩玩可以,千萬別買太多了。」
「是啊小夥子,我們單位發工資都帶了一部分認購證,那玩意又不能買東西。今天我就是過來看看能不能轉賣出去。」
大家七嘴八舌都勸我不要買。
我看着他們善意的眼神,真想說你們趕緊多買點吧,三個月後就會漲到天上去。
我又不能告訴大家我是重生的,歷史的走向我是知道一點的。
如果那樣我一定會被抓起來去做切片研究。
「先生,我是這裏的經理,我叫王家新。」
「聽說您要買十本的認購證?您考慮清楚了?」
「對,王經理我想好了,請給我辦手續吧。」
「先生,請跟我來。」
我背着滿滿一挎包的認購證走出交易所的時候,抬頭就看見了那位單位發認購證的大哥。
「大哥,如果你現在不缺那點錢,就把認購證留着,也許會給你帶來驚喜呢。」
我心情愉悅,也許大哥的命運會因爲我的這番話而發生改變。
我滿心歡喜的回到了京都的四合院,看着周圍熟悉的一切,我要改變生活。
等我把認購證賣掉後,賺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買下這一片的四合院。
將來啥都不幹,也是妥妥的億萬富豪。
等待的日子總是那麼漫長。
隨着時間的推移,認購證的價格慢慢的上漲起來了。
離房子抵押到期半個月的時候。
我背着滿滿一包認購證的挎包,登上了去魔都的列車。
現在的股票交易大廳人頭攢動,到處都是詢問有沒有出售認購證的人。
我觀察了一會,對着一個嘴裏南方口音的胖子走過去。
「兄弟,你收認購證?」
「是啊!是啊!有多少我收多少,價格都好商量。」
9
「我有十本,連號的那種。」
「兄弟、兄弟咱們借一步說話」胖子結結巴巴的說着。
我們來到交易所旁邊的一間咖啡廳落座後。
「兄弟,你真有那麼多?我能看看嗎?」
爲了安全,我沒有把認購證帶在身上,而是存在了旅館收銀台的保險箱裏。
我掏出到處購買認購證時所開劇的發票,輕輕的推了過去。
「哇,真是十本,兄弟大手筆,佩服佩服。」胖子滿臉崇拜的說着。
經過一番的討價還價,我以每本三十五萬的價格和胖子談妥了。
「因爲這麼大的金額,我要提前準備現金,所以咱們後天這個時候來咖啡廳交接怎麼樣?」
「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回到旅館,我破天荒的買了兩個小菜,美美的喝了幾杯酒。
很快就到了交易的日子,我仿佛看見鈔票向我涌來。
外面悶熱的天氣仿佛也特別舒爽,黃埔江邊柳樹上的蟬鳴也格外動聽。
「撲通!」
「有人掉江了!」
岸上的人們紛紛大喊。
冰冷的江水一激,我怎麼掉下來了。
我可是地道的旱鴨子,不會遊泳!
腦子閃過一個畫面,我是被人撞下來的。
恐怖的幾個字出現在腦海。
「懲罰之劍!」
想到年邁的父親,馬上到期了房屋抵押,挎包裏放着的我身家性命。
我不能死,我一定不能死!
我緊緊的抓着挎包。
「咕嚕嚕」喝了幾口水後慢慢的往江底沉去。
「滴......滴......」
我緩緩睜開雙眼,雪白的床單被罩,身上連接着各種管子。
「你醒了?多虧了好心人救你,要不你就出大事了!」
我猛的坐了起來,「我的挎包呢?」
「你別激動,有事慢慢說。」
「大夫!大夫!病人醒過來了。」
隨着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走了進來。
一位爲首的老者給我檢查了一下後詢問我。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才能聯系上你的家人啊?」
「我叫杜平,家是京都的。」
「大夫,我的包呢?」
「杜平,你已經昏迷一個星期了,當時你被送來時懷裏確實有一個挎包,我們好不容易才從你手裏拿了下來,本來打開想找你的身份信息的,可是裏面只有一堆黏糊糊的紙漿。」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嗓子一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兩眼一黑就又暈了過去。
朦朧中依稀聽見兩個人談話。
「嶽大夫,病人心肌損傷,恐怕是挺不過這幾天了」
「按常規操作方法治療吧,維持幾天算幾天吧」
聲音是那麼的熟悉。
曉娟,這是曉娟的聲音。
我努力睜開眼睛,看見白口罩上面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你去忙吧,我單獨和病人聊幾句。」
隨着關門聲,護士走了出去。
病房裏就剩下我們倆個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問,今天我就給你解答,因爲你將離開這個世界了。」
曉娟的話語不帶一絲感情,平靜的說着。
「以前我對不起你,我混蛋、我深深的傷害了你,可是我準備好好彌補了呀!我改了,我曾經發誓要對你好!」
「你也是重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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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娟語氣淡淡地說。
這話猶如當頭一棒,我腦子一振,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
爲什麼所有的事情都那麼巧,都是卡在了合適的節點上。
我所做的一切都被看穿,都被先行布局。
一切的一切都清楚了!
「你也重生了?」
我慢慢的問她。
「爲什麼你要這麼報復我?我這輩子想好好的愛你,愛我們還沒有出生的孩子,我準備讓你們過上公主般的生活!」
「你難道沒有愛過我嗎?」
「愛過,我曾經深深的愛着你,但愛的越深你對我的傷害就越大。」
「我打我、辱我、我依然愛着你,當我跪在地上求我爹給你蓋章的時候,我已經懷了我們的女兒。」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從來沒有愛過我。」
「我也知道你一回城就會拋棄了我們,但我義無反顧的放手。」
「你走後我們的孩子出生了,是個多麼可愛的孩子啊。」
「我住在生產四處走風的破房子裏,每天早早上工,回來給別人漿洗衣服,只是能還一點點你借下的錢!」
「父親和大哥看我們日子過的苦,偷偷去山裏采草藥賣了貼補我。」
「因爲天黑路滑,他們滑落山崖,永遠的留在了山裏。」
「嫂子受不了刺激,帶着八歲的侄子跳了崖。」
「我帶着寶兒每天以淚洗面,因爲營養不良,她得了心髒病。」
「我無奈之下給你寫了好多的信,但都石沉大海,沒有等到你的消息。」
「在多重的打擊下,我們娘倆雙雙病死。你覺得我會放過你嗎?」
曉娟淚流滿面的說着。
「這一世我努力學醫,爲了我那病死的孩子和那些看不起病的孩子。」
「我現在有一個愛我的丈夫,有一個可愛的孩子,我們的生活很幸福。」
「我知道你重生了,我要把上一世你造的孽加倍還回去,讓你也生活在恐慌中,讓你在絕望中掙扎。」
「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想起我的爹和大哥,我心軟了。你的房子我不會收走了,我會抽時間去看看你爸的,我會爲他養老送終,畢竟他沒有做錯什麼!」
我淚流不止,心靈深處充滿了無限的痛苦。
「曉娟,如果還有來生,我希望能好好的愛你一回!」
我猛的把身上的管子一把拔下!
滴......生命監控儀上顯示出了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