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在後山的雜樹林裏貓了三天。
這三天，她沒再去祠堂，只托病告假，每天天不亮就躲進這片少有人來的林子，反復驗證腦海裏那道“藍線”的效果。
修正後的《引氣訣》運轉起來流暢得不可思議。原本需要三個時辰才能煉化的靈氣，現在一個半時辰就能精純地納入丹田；過去引氣時總像隔着層紗的滯澀感徹底消失，連帶着她那駁雜的五行靈根，似乎都因爲靈氣流轉的順暢，隱隱有了調和的跡象。
第三日黃昏，當最後一縷靈氣匯入丹田，沈微清晰地感覺到那層困擾她三年的“壁障”鬆動了——她竟在三天內，從煉氣一層，穩穩地踏入了煉氣二層。
指尖凝出的靈氣比以往凝實了一倍，她試着打了一套沈家的基礎拳，拳風裏竟帶了些微的靈力破空聲。
沈微收拳站定，看着夕陽在拳頭上鍍上的金邊，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這不是夢。她的“紅線”，是真的能改寫命運的鑰匙。
“喲，這不是我們沈家的‘萬年一層’嗎？怎麼躲在這兒偷偷練功？難不成還想參加明日的小比？”
一個戲謔的聲音從樹後傳來，帶着毫不掩飾的嘲弄。
沈微轉身，看見沈浩帶着兩個跟班，正抱臂站在不遠處。沈浩穿着簇新的練氣服，腰間掛着家族獎勵的下品靈石袋，臉上是少年得志的傲慢——他剛突破煉氣五層，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堂兄說笑了，我只是隨便活動活動。”沈微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光。她現在還不想暴露實力。
“活動活動？”沈浩嗤笑一聲，踱步走上前，用腳尖踢了踢沈微腳邊的一塊碎石，“我勸你還是別去丟人現眼了。小比的規矩你忘了？最後一名要去喂靈蟲三個月，那玩意兒可是專啃修士的靈氣，你這點修爲，怕是進去就得被啃成幹屍。”
旁邊的跟班也跟着哄笑起來：“就是，沈微，識相點就主動棄權，省得讓浩哥動手把你打趴下。”
沈微抬眼，平靜地看向沈浩：“族規規定，適齡子弟必須參加小比，堂兄是想讓我違逆族規？”
沈浩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惱羞成怒：“你這廢柴，給你臉了是吧？真以爲我不敢動你？”
他說着，突然抬手就朝沈微推來。這一推看似隨意，實則運了三分靈氣，若是被推中，以沈微之前的修爲，少說也要摔個骨裂。
沈微早有防備。在沈浩抬手的瞬間，她就看清了他手臂上靈氣流轉的軌跡——那是《引氣訣》中“推山式”的起手式，而在他手肘內側，有一道極細的紅線在閃爍，那是這招發力時必然出現的靈氣凝滯點。
她不退反進，身體微微一側，恰好避開沈浩的推力，同時指尖彈出一縷靈氣，精準地點在他手肘的凝滯點上。
“嘶——”
沈浩只覺手臂一麻，運到一半的靈氣突然“卡殼”，整個人因爲力道失衡，踉蹌着往前沖了兩步，差點摔在地上。
“你！”沈浩又驚又怒，回頭瞪着沈微，“你敢耍詐？”
他完全沒料到，這個連煉氣二層都達不到的廢柴，竟然能躲過他的攻擊，還讓他吃了暗虧。
沈微站在原地，神色依舊平靜：“堂兄失手了而已，何必動怒？”
她心裏卻在快速盤算。沈浩剛才那招的破綻，在她眼裏清晰得像標了記號。如果……如果她能把《引氣訣》裏的紅線都找出來，是不是意味着，她能看穿所有修煉這門功法的人的招式弱點？
這個念頭讓她心頭一跳。
沈浩見沈微一臉淡然，更是怒火中燒：“好，很好！明日小比，我看你還怎麼嘴硬！”他撂下一句狠話，帶着跟班憤憤離去。
看着他們的背影，沈微輕輕吐出一口氣。
明日的小比，她不僅要參加，還要贏。
她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讓所有人都不敢再輕視她的機會。
第二天清晨，演武場早已擠滿了人。
沈家子弟按修爲分組，煉氣四層以上在東側高台比試，煉氣三層以下則在西側的空地。沈微站在西側人群裏，果然引來不少竊竊私語。
“她怎麼來了？真不怕去喂靈蟲啊？”
“聽說她三年了還在煉氣一層，浩哥一根手指頭就能把她打下來。”
“噓……小聲點，好歹也是二房的人。”
沈微充耳不聞，目光落在東側高台上。那裏，沈浩正被一群人簇擁着，意氣風發地等待上場。他的目光掃過西側，在看到沈微時，露出一抹輕蔑的笑。
比試很快開始。煉氣低階的弟子們水平相差不大，打鬥場面算不上精彩。輪到沈微上場時，她的對手是個煉氣二層的旁系子弟，那人顯然沒把她放在眼裏，上來就使出了《引氣訣》的全套掌法。
在沈微眼中，他的掌風裏布滿了紅線。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她在心裏默默標記，腳步輕盈地躲閃，偶爾抬手，總能在對方靈氣運轉的滯澀點上輕輕一觸。
那旁系子弟越打越心驚。他明明修爲和沈微一樣，可每次發力都像打在棉花上，靈氣運轉總被莫名打斷，到最後竟累得氣喘籲籲，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我……我認輸！”他終於撐不住，狼狽地退下場。
全場寂靜了一瞬。
沒人想到，沈微竟然贏了第一局。
接下來的幾場，沈微都是如此。她不主動攻擊，只在對方出招時精準地“點”破其靈氣運轉，幾個回合下來，對手便會因爲靈氣紊亂而自行認輸。
她的打法詭異又高效，看得場邊衆人目瞪口呆。
終於，輪到了最後一場——沈微對沈浩。
沈浩站在台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剛才看得清清楚楚，沈微的打法分明是找到了《引氣訣》的破綻！這怎麼可能？
“沈微，你是不是偷偷練了什麼旁門左道？”沈浩厲聲質問，“《引氣訣》乃我沈家根本，你竟敢篡改！”
沈微走上台，目光平靜：“堂兄說笑了，我資質愚鈍，連功法都記不全，哪敢篡改？只是運氣好，恰好能避開堂兄的招式罷了。”
“運氣？”沈浩冷笑，“我倒要看看，你的運氣能好到什麼時候！”
他不再留手，煉氣五層的靈氣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引氣訣》的精妙招式連環使出，掌風帶着凌厲的破空聲，直逼沈微面門。
這一擊若是打實了，沈微不死也得重傷。
台下不少人都驚呼出聲，連高台上的長老們也皺起了眉。
就在掌風即將及體的瞬間，沈微動了。
她沒有躲，反而迎着掌風踏出一步，右手食指中指並攏，快如閃電般點在沈浩胸口膻中穴下方——那裏，是《引氣訣》中“聚氣掌”最關鍵的發力點，也是紅線最密集的地方。
“噗！”
沈浩如遭重擊，一股靈氣突然在胸口逆流，疼得他眼前發黑，掌風瞬間潰散。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沈微，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一個字，“咚”地一聲倒在了台上。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煉氣五層的沈浩，竟然被煉氣二層的沈微……一擊制勝？
沈微站在台上，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浩，心裏沒有快意，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她抬起頭，目光越過人群，望向高台上的家族長老們。尤其是那位曾斷言她“終身難入築基”的大長老，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復雜得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沈微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人生，真的不一樣了。
但她也清楚，這只是開始。那本《引氣訣》裏的紅線，還有更多的秘密等着她去解開。而這個看重天賦、壟斷功法的家族，甚至這個修仙界，恐怕都不會輕易容忍她這樣的“變數”存在。
她輕輕吸了口氣，迎着無數道震驚、疑惑、甚至帶着敵意的目光，挺直了脊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