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的深秋,寒意浸骨。
蘇家別墅的早餐桌上,水晶吊燈的光芒落在精致的餐具上,卻暖不透空氣中的疏離。柳梅放下銀質湯匙,瞥了眼對面默默喝粥的男人,語氣帶着毫不掩飾的嫌棄:“林羽,等會兒把樓上的水管修了,昨天就跟你說了,漏得滿地都是,你當耳旁風?”
坐在她身邊的蘇強,一邊刷着手機遊戲,一邊附和:“媽說得對,一個上門女婿,連家裏的活都幹不好,留着你有什麼用?”
林羽握着湯匙的手微微一頓,指尖的薄繭在瓷勺上輕輕摩挲。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柳梅和蘇強,沒有辯解,只是淡淡應了聲:“好。”
三年了。
整整三年,他從北境戰場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戰神”,變成了蘇家仰人鼻息的上門贅婿。沒有了肩扛的鋼槍和麾下的千軍萬馬,只有日復一日的家務瑣事和柳梅母子的冷嘲熱諷。
這一切,只因爲一個承諾。
三年前,北境一場慘烈的伏擊戰,他身負重傷,被敵國追兵追殺至邊境叢林。是蘇老爺子,冒着生命危險將他藏匿起來,用祖傳的草藥爲他療傷,硬生生從鬼門關把他拉了回來。
臨終前,蘇老爺子攥着他的手,眼中滿是期盼:“林羽,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蘇家雖算不上頂級豪門,但也是我畢生心血。我走後,婉清和這個家就托付給你了,答應我,守她們三代安穩。”
爲了這句囑托,他卸甲歸田,隱藏所有身份,以贅婿之名,入贅蘇家,娶了蘇老爺子那個才貌雙全、卻對他毫無感情的孫女——蘇婉清。
“爸,媽,吃飯的時候少說兩句。”
清冷的女聲響起,蘇婉清放下手中的財經報紙,目光落在林羽身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她穿着剪裁得體的職業套裝,妝容精致,渾身上下透着職場女性的幹練與疏離。
三年的婚姻,她和林羽如同最熟悉的陌生人。她知道林羽是爺爺臨終前指定的人,也感激他這三年對家裏的付出,卻始終無法接受這個“平庸無能”的丈夫。尤其是母親和弟弟對他的輕視,讓她夾在中間,左右爲難。
柳梅冷哼一聲:“我這話有錯嗎?他一個大男人,不上班不掙錢,整天在家吃軟飯,做點家務還推三阻四的。婉清,不是媽說你,當初就不該聽你爺爺的,讓這麼個人進了蘇家的門。”
蘇強更是得寸進尺:“就是!姐,你看看人家張少,年輕有爲,家世顯赫,哪點不比他強?要我說,你早該跟他離婚了!”
“強強!”蘇婉清皺起眉頭,語氣嚴肅,“不許胡說!林羽是爺爺認可的人,也是我的丈夫,你們以後少對他說這種話。”
林羽默默聽着這一切,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仿佛這些嘲諷和指責都與他無關。他低頭繼續喝粥,動作從容不迫,絲毫沒有因爲這番話而顯得局促或憤怒。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份隱忍的底線在哪裏——蘇婉清,以及蘇家的安寧。只要不觸碰這兩條,再多的羞辱,他都能承受。
早餐結束後,林羽收拾好餐具,默默走進廚房。洗碗池裏的水流譁譁作響,他的目光卻不經意間落在窗外。別墅外的林蔭道上,一輛黑色轎車悄然駛過,車窗半降,一雙陰冷的眼睛正朝着別墅的方向窺視。
林羽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如同戰場上鎖定獵物的猛獸。但僅僅一瞬,他便收斂了所有鋒芒,恢復了平日裏的平靜。
他認得那輛車,是李氏集團的。
最近一段時間,李氏集團的董事長李萬山,頻頻在商業上針對蘇氏集團,幾次三番搶走蘇家的項目。蘇婉清爲此焦頭爛額,柳梅和蘇強卻只會抱怨,絲毫幫不上忙。
林羽擦拭完餐具,擦幹手,轉身拿起牆角的工具箱,準備上樓修水管。路過客廳時,蘇婉清正對着電腦處理工作,眉頭緊鎖,顯然是遇到了難題。
“需要幫忙嗎?”林羽停下腳步,輕聲問道。
蘇婉清抬起頭,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不用,是公司的事,你幫不上忙。”她的語氣帶着一絲疏離,說完便轉過頭,繼續盯着電腦屏幕,不再看他。
林羽沒有再說話,提着工具箱上樓了。
樓上的衛生間裏,水管果然在漏水,地面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水窪。他打開工具箱,拿出扳手、防水膠帶等工具,熟練地操作起來。修長的手指握着扳手,動作精準而利落,絲毫不像一個常年做家務的贅婿,反倒像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技術工匠。
這雙手,曾經握過冰冷的鋼槍,操控過精密的武器,在戰場上殺敵無數。如今,卻用來修理家裏的水管,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但林羽沒有絲毫怨言。
他答應過蘇老爺子,要守護蘇家周全。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也是守護的一部分。
就在他專注修理水管時,口袋裏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着一條沒有備注的短信,只有一串加密代碼。
林羽快速解碼,短信內容只有一句話:“李氏集團近期將對蘇氏集團核心項目動手,背後有境外勢力支持,小心。”
他的眼神再次變得凝重。果然,李萬山的動作背後,不簡單。
境外勢力……難道是三年前那些追殺他的人?
林羽關掉短信,刪除記錄,將手機放回口袋。他加快了修理的速度,很快,漏水的水管就被修好了。他擦幹地面的水漬,收拾好工具箱,轉身準備下樓。
走到樓梯口時,正好遇到蘇婉清上來。她看到衛生間門口幹爽的地面,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修好了?”
“嗯。”林羽點點頭。
“謝謝。”蘇婉清輕聲道,這是她爲數不多對林羽說謝謝。說完,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樓下客廳的燈也有點接觸不良,你方便的時候修一下吧。”
“好。”林羽依舊是簡單的一個字。
兩人擦肩而過時,蘇婉清不經意間瞥見了林羽手腕上的一道疤痕。那道疤痕很長,從手腕一直延伸到小臂,像是被利器劃傷的,邊緣凹凸不平,顯然是舊傷。
她心中一動。印象中,林羽身上似乎有不少這樣的疤痕,只是他平日裏總是穿着長袖,很少讓人看到。一個普通人,怎麼會有這麼多傷疤?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就被她壓下去了。或許,只是以前幹活不小心留下的吧。她搖了搖頭,走進了衛生間。
林羽下樓後,沒有立刻去修客廳的燈。他坐在沙發上,看似在休息,實則在腦海中快速分析着目前的局勢。
李氏集團的打壓,境外勢力的介入,蘇家內部的矛盾……這一切,都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朝着蘇家籠罩過來。
蘇婉清一個女人,獨自支撐着蘇氏集團,已經很不容易了。柳梅和蘇強不僅幫不上忙,還總是添亂。
看來,他不能再僅僅滿足於處理這些家務瑣事了。
林羽拿出手機,再次撥通了那個沒有備注的號碼。電話接通後,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幫我查一下李氏集團的所有動向,尤其是他們與境外勢力的聯系,越詳細越好。另外,安排一下,我要見陳銘。”
電話那頭傳來恭敬的回應:“明白,將軍。我們立刻去查,陳銘先生那邊,會盡快爲您安排見面。”
掛掉電話,林羽將手機放回口袋,起身走向客廳的燈具。他的眼神平靜而堅定,如同即將奔赴戰場的戰士。
蘇家的危機,已經悄然降臨。他這個蟄伏的贅婿,是時候做點什麼了。
但他不能暴露身份。至少,現在還不能。
他要在暗中,守護好蘇家,守護好蘇婉清,兌現對蘇老爺子的承諾。
至於那些試圖傷害蘇家的人,無論是李萬山,還是背後的境外勢力,他都會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北境戰神的威嚴,不容挑釁。即使卸甲歸田,他依舊是那個能守護一切的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