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落染不信任鄭家人。
如今林青山在他們手裏,他巧舌如簧,若說服鄭家人再把她困住,要脫身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至於鄭二爺說的表達歉意的重禮,她壓根就沒有當真。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林落染選擇了一條隱蔽、崎嶇的山間小路。風雨雖停,但泥濘難行,她體力已經枯竭,全靠一股恨意支撐着。
出了桑集縣五裏,在一處矮山坡上,林落染看到坡下停着一輛車轅斷裂的馬車。
吸引她目光的當然不是馬車,而是圍在馬車跟前的三個男子,一個蹲着,兩個站着。雖然皆是背對着她,但那身影莫名熟悉。
蹲着的男子着玄色衣衫,正在低頭檢查馬車情況。
他身邊穿着青色錦緞長衫,身材修長高挑的男子語氣焦急地對他說:“墨琛,這馬車到底何時能修好?再晚我就要輸給兄長了!快點,我要比他先找到小妹!”
被喚作墨琛的男子抬頭,露出一臉討好的笑:“二公子,車轅斷了,一時半會兒修不好。要不咱們騎馬去桑集縣吧!”
“那怎麼行?”馬倒是有,可行李怎麼辦?
青衣男子苦着臉,爲了給小妹一個驚喜,這一路上他買了各種各樣姑娘們喜歡的衣裳、物件,將馬車車廂塞了九成滿,自己只能縮在角落。
“我都說了不要買這麼多東西,萬一小姐不喜歡怎麼辦?”墨琛再次抱怨。
“小妹要是不喜歡丟了便是!我再買她喜歡的就成!她這些年在窮鄉僻壤過苦日子,家裏那個冒牌貨倒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如此一對比,愈發覺得小妹可憐,我只想把最好的給他!”
聽着兩人對話的白衣男子明顯有些不耐:“要怎麼辦你們慢慢商量,我先走了!”
說罷,跨上了身邊的栗色馬匹。
“肖燁,你給我站住!你怎能如此不講......”青衣男子轉身攔人,話沒有說完便卡主了,兩人皆看到了站在土坡上,有些狼狽的林落染。
而林落染也看到了他們!多麼熟悉的兩張臉!做鬼的十年,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兩張臉。
青衣男子是忠勇侯府嫡出的二公子,也就是她的二哥沈筠芮,別看他看起來一副白嫩、好欺負的書生模樣,實則武功高強,骨頭比玄鐵還硬。
他跟先後假冒她身份的林悅馨、林悅慈關系很惡劣,常常爭鋒相對。經常被爹娘指責、甚至跪祠堂、挨棍子,他都沒有給林家姐妹好臉色。
他從一開始就懷疑林悅慈的真實身份,多方查證,拿到了林悅慈假冒侯府女的證據,爲了不讓身份暴露,林悅慈一攀上太子,就將陷害的矛頭指向了他。那時沈筠芮已經是齊王麾下的得力幹將,一封與外敵勾結的書信,不僅讓他身陷囹圄,被判凌遲之刑。
也讓忠勇侯府背上了不忠的罵名,被皇帝邊緣化,被京城權貴鄙視嘲笑。最終落入林悅慈設下的陰謀,家破人亡。
而他的好友齊王肖燁,也就是此時他身邊的白衣男子。原本是桀驁不馴的冷面王爺,深得陛下寵愛。
爲了給他鳴冤,碰觸了陛下逆鱗,被發配邊疆,抗擊北狄,不得召不允許回京。太子登基後,更是賜下一壺毒酒。
戰功赫赫、保國門安全的英雄就此隕落。
看他飲下毒酒的那一刻,作爲鬼的林落染跟着落淚......
真好!他們現在不過十八歲而已,還這般年輕、有活力!這一世她一定要想盡辦法讓他倆遠離算計,平安終老。
“姑娘是打哪兒來,要到哪去?”沈筠芮被林落染那炙熱又飽含淚水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開口道。
林落染聞言,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她只是個陌生人。
整了整思緒,微微伏身:“回二位公子,小女子從桑集縣來。”
“桑集縣?是不是有一條小路能快速抵達?”聽到桑集縣三個字,沈筠芮便焦急詢問。
“確實,小女子就是從這條路來的。路途短但崎嶇不平,不宜走馬車。幾位若是有急事的話可以騎馬去,至於這車廂......”林落染思索片刻,“我留下來幫你們守着!”
她本來想直接把自己的身份告知沈筠芮,但又覺得太突兀,他們不會相信,甚至懷疑她是個別有用心的人,還不如讓他親自去尋找答案,她等着他來與她相認。
林落染這個建議,沒有立刻得到同意,她從包袱取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遞到沈筠芮面前:“公子若是害怕我貪墨這車東西,不如收下這二百兩銀票,等返回再交還。”
“姑娘莫怪,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我萍水相逢......”
“我懂!你們不是還有急事嗎?快去吧!”林落染露出一抹笑。
沈筠芮心想姑娘家都這般坦率,自己一個大男人反倒扭扭捏捏,實在是有失身份,遂立馬抱拳一禮道:“那便有勞姑娘了!”
“你們去吧!”一直聽着兩人對話的肖燁下了馬,牽着馬匹將它綁在一棵大樹上。
“不是…肖燁,你不是說要陪我去找妹妹嗎?怎麼能半途而廢呢?”沈筠芮跟上去扯了扯肖燁的袖子。
“這裏離桑集縣不過五裏路,有墨琛陪着你還不夠?再說這荒郊野嶺的,你放心一個小女子留在此處?”肖燁說這話的時候瞥了林落染一眼。
林落染只覺得這一眼充滿了審視和警告的意味。
皇帝的兒子果真疑心重,這肖燁還是先入爲主地把她當成了別有用心的人。
但心思單純的沈筠芮還真信了他的話,開口打趣:“兄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憐香惜玉的人。行!那你就留下吧!”
而後他又看向林落染:“姑娘,有我兄弟在,豺狼虎豹都不敢靠近,你可以好好歇歇腳。”
林落染確實很累了,既然遇見了想見的人,她就沒有走的打算。
目送沈筠芮和墨琛離開後,她便找了塊幹淨的石頭,一屁股坐了下來,水壺裏還有半壺水,她飲了幾口,緩解了嗓子的不適。
肖燁一直在打量她,見她絲毫沒有走的意思,冷冷飈了一句:“知道他是何身份嗎?他的親事可由不得他做主,你莫廢苦心!”
嗯?林落染很氣!這人竟然把她當成想勾搭沈筠芮的心機女?
拜托!那可是她二哥!雖然還沒有相認。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林落染起身一步步走到肖燁跟前,抬頭望着他:“公子爲何覺得小女子的目標是他?難道就不能是公子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