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陽將天邊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色,A大的校園被籠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暈裏。林微光結束了一天的課程,抱着書本走在回宿舍的林蔭小道上,心情卻不像這夕陽般溫暖。
她腦子裏還在回響着清晨咖啡館裏沈倦那雙冰冷的眼睛,以及自己那蠢透了的行爲。她用力甩了甩頭,試圖把那份尷尬從腦海裏驅逐出去。
“算了林微光,以後小心點就是了,那種人物本來就跟我們不是一路的。”她小聲安慰着自己,深吸一口氣,加快了腳步。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宿舍放下書本,然後去圖書館占座,晚上她還得趕一篇新媒體運營課的策劃案。
然而,剛走到女生宿舍樓下,她的腳步就頓住了,眉頭下意識地蹙起。
宿舍樓前的空地上,用鮮紅的玫瑰花瓣鋪成了一個巨大的心形。心形中央,站着一個穿着白襯衫、手捧一大束藍色妖姬的男生——正是那個已經糾纏了她快一個月的學長,張浩。
他身後還站着幾個起哄的兄弟,看到林微光出現,立刻開始吹口哨、造氣氛。
“微微!你回來了!”張浩眼睛一亮,捧着花大步走上前,臉上帶着自以爲深情的笑容,“這是我特意爲你準備的,喜歡嗎?做我女朋友吧,我會對你好的!”
周圍漸漸聚攏了一些看熱鬧的同學,不少人拿出手機拍攝,竊竊私語聲和低笑聲傳入林微光耳中。
林微光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強烈的窘迫感讓她臉頰發燙。她不喜歡這種被圍觀的感覺,更不喜歡張浩這種不顧她感受、一味自我感動的追求方式。她已經明確拒絕過他三次了。
“張學長,對不起,我真的不能接受。”林微光後退一步,避開他遞過來的花,語氣盡量保持禮貌但堅定,“我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現在只想專注於學業和兼職,沒有談戀愛的打算。請你不要再這樣了。”
“微微,你別急着拒絕啊!”張浩不死心,又往前逼近一步,“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你給我一個機會,你會發現我的好的!你看,這麼多同學都看着呢,給我點面子嘛。”
他話語裏隱隱帶着的脅迫意味讓林微光更加反感。她攥緊了懷裏的書本,指節有些發白。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屏幕上跳躍着“媽媽”兩個字。
林微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對張浩說:“對不起學長,我家裏來電話了,有急事。”
說完,她不再理會張浩瞬間難看的臉色和周圍的噓聲,抱着書拿着手機,幾乎是逃也似的沖進了宿舍樓。一直跑到樓梯拐角,確認脫離了那些視線,她才靠在牆邊,喘着氣接起了電話。
“喂,媽。”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愉快。
電話那頭傳來媽媽熟悉又帶着些許疲憊的聲音:“光光,吃飯了嗎?”
“吃過了,媽。你跟爸呢?小雨放學回來了嗎?”林微光一邊平復着呼吸,一邊問道。
“我們都吃過了,小雨在屋裏寫作業呢。”媽媽的聲音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光光啊……你那邊,最近怎麼樣?生活費還夠用嗎?”
林微光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浮現。她媽媽每次用這種語氣開頭,通常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我很好啊媽,兼職很穩定,錢夠用的。”她故作輕鬆地回答,“是不是家裏有什麼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小雨下學期不是要升高三了嘛,學校通知要交一筆暑期強化班的費用,還有下學期的學雜費……加起來要不少錢。你爸前段時間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店裏就我一個人撐着,最近生意也一般……”
媽媽的話沒有說完,但林微光已經全明白了。家裏的五金店收入本就不穩定,爸爸的身體是家裏的隱憂,妹妹正值關鍵時期,開銷巨大。這筆突如其來的費用,讓本就不寬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一股沉重的壓力無聲地落在了林微光的肩上。她握緊了手機,指尖微微泛涼。
“媽,你別擔心。”她的聲音依舊保持着明朗,“我最近剛好接了一個稿費不錯的專欄,應該能賺不少錢。小雨的學費要緊,我這邊想想辦法,沒問題的!”
她撒了個謊,只是爲了安撫電話那頭焦慮的母親。
又安慰了媽媽幾句,保證自己會盡快想辦法匯錢回去後,林微光才掛斷了電話。她靠在冰涼的牆壁上,剛才在樓下被糾纏的煩躁已經被更深沉的無力感所取代。現實的重量,遠比那些虛無縹緲的玫瑰花瓣要沉重得多。
她需要錢,需要很多錢。也需要一個能徹底擺脫張浩這種糾纏的辦法。
與此同時,在校園另一端的研究生公寓裏。
沈倦剛結束一個跨國視頻會議,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眉心。他獨自住在一間單人公寓,房間整潔得近乎刻板,除了必要的家具和滿書架的專業書籍,幾乎沒有多餘的裝飾,一如他本人的風格。
他走到窗邊,看着窗外漸漸沉落的夜色,城市的霓虹初上,映在他深邃的眼底,卻照不進絲毫暖意。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是——“父親”。
沈倦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眼神瞬間變得比窗外的夜色還要沉靜。他任由手機響了幾聲,才面無表情地劃開接聽鍵。
“喂。”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威嚴,卻帶着不容置疑意味的男聲:“下周六晚上,空出來。世交陳伯伯的女兒從國外回來了,我和你陳伯伯安排了一場晚宴,你們年輕人認識一下。”
命令式的口吻,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沈倦的唇線繃緊,眼底掠過一絲厭煩。“我沒空。”他冷冷地回絕。
“你的時間應該用在更有價值的地方,而不是整天對着那些代碼。”父親的聲音沉了下來,“沈倦,你是沈家唯一的繼承人,有些責任,你逃避不了。和陳家聯姻,對集團未來的發展至關重要,這也是你爺爺希望看到的。”
“我的價值,由我自己定義。”沈倦的聲音更冷了幾分,帶着一種近乎叛逆的固執,“集團是您的,不是我的。我的人生,也不需要靠女人來錦上添花。”
“胡鬧!”電話那頭的音量提高,帶着壓抑的怒氣,“你以爲你那個小打小鬧的創業項目能成什麼事?沒有沈家,你什麼都不是!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周六,我會讓司機去接你。”
不等沈倦再反駁,電話便被直接掛斷,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沈倦握着手機,指關節因爲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猛地將手機扔在沙發上,胸口微微起伏。那種被無形枷鎖束縛的窒息感,再一次將他緊緊包裹。家族、責任、聯姻……這些詞匯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走到書桌前,目光落在屏幕上尚未關閉的代碼界面。只有在這裏,在這個由邏輯和規則構建的世界裏,他才能感受到片刻的掌控和自由。
然而,父親的電話像一記重錘,提醒着他現實的無處可逃。
他需要一種方法,一種能徹底阻斷這些無休止的相親和家族幹預的方法。
夜色漸深,林微光在宿舍的台燈下,對着電腦屏幕上空白的文檔發呆,思考着如何快速賺到妹妹的學費。
而沈倦則站在寂靜的公寓裏,面對着窗外璀璨卻冰冷的城市燈火,思索着如何打破那名爲“家族責任”的牢籠。
兩條原本平行的煩惱線,在命運的牽引下,正悄然向着某個交點靠近。一個大膽的、近乎荒謬的念頭,開始在林微光的腦海中逐漸清晰、成型……那個在咖啡館裏冷若冰霜的身影,或許,能成爲解決她雙重困境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