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清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頓覺一股子黴味混着稻草腐爛的酸臭直沖天靈蓋。
他費力地睜開眼,幾點微弱的光從柵欄外透進來,勉強勾勒出個方寸之地。
身下硌得慌,伸手一摸,是潮溼發黴的草墊子,寒意順着骨頭縫往裏鑽。
“啥情況?”他嘟囔一句,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昨晚慶功宴喝假酒了?也不能給我扔這種地方啊…”
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腦袋更疼了。
沈清,現代某風投公司項目經理,正在爲一個千萬級的天使投資協議慶祝,喝高了。
而此時的沈清則是大乾王朝刑部提牢廳從九品司獄,管監獄的,芝麻綠豆大點官,因爲頂頭上司貪污了點取暖炭火,他被推出來頂缸,從此仕途無望心情鬱結,拎着壺劣酒邊喝邊巡牢,然後…
然後就他媽到這了!
兩個記憶攪和在一起,差點把他腦子燒短路。
“臥槽啊,老子的人生巔峰啊!”他低罵一聲,但也不得不接受現實了。
他晃晃悠悠想坐起來,手一撐,碰到個冰涼的東西,低頭借着微光一看,是半塊硬得能砸死人的窩窩頭。
還沒等他把這口氣順明白,“哐當”一聲巨響,牢門被人從外面一腳狠狠踹開!
幾支鬆油火把猛地探進來,刺眼的光亮晃得他瞬間眯起了眼。
門口站着三個人。
領頭的是個女的,一身深青色官袍,腰間束帶勒得緊緊的,襯得身段兒倒是挺利落。往臉上看,柳眉杏眼,瓊鼻櫻唇,本是頂好看的樣貌,偏偏繃得緊緊的,跟結了層冰碴子似的,眼神掃過來,能凍人一跟頭。
她身後跟着倆彪形獄卒,按着腰刀,一臉凶相。
沈清腦子裏自動蹦出信息:刑部主事,蘇墨心。官不大,六品,但人家有實權,最重要的是——鐵面無私,油鹽不進。原主這芝麻官見了她,腿肚子都轉筋。
完犢子。沈清心裏咯噔一下。
蘇墨心的目光跟冰刀子似的落在他臉上,聲音又冷又脆,沒有一點溫度:
“沈司獄!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離職守,夜宿女牢!”
她每說一個字,沈清就覺得周遭溫度降一分。
“按《大乾律》,杖責三十,革職查辦!”
沈清頭皮都炸了。三十杖?打完了估計可以直接拉去亂葬崗了。
蘇墨心她的視線一轉,突然定格在沈清微敞的衣襟上,又飛快掃過牢房角落。
沈清順着她視線扭頭一看,心裏又是“臥槽”一聲。
角落裏,草堆上,蜷縮着一個身影。是個女囚,手腳都戴着沉重的鐐銬,衣衫破爛,沾着污漬,但露出的半截手腕和側臉線條,卻白得晃眼,難掩那份清麗。
尤其是那雙眼睛,明亮如星辰,正靜靜地看着他,裏面情緒復雜得很,有幾分譏諷,幾分看戲的涼薄。
這誰啊?原主記憶裏沒這號人啊?跑女牢來幹嘛了?真喝斷片幹了啥?
蘇墨心顯然也看到了那女囚略顯凌亂的衣衫和沈清這衣冠不整的德行,眼神裏的寒意瞬間能凍裂石頭,聲音更是冷得掉冰渣:
“沈清,若是你還在此行苟且之事,那可要罪加一等,就不是杖責那麼簡單了!”
這話太重了。那兩個獄卒眼神都變了,看沈清跟看死人差不多。
“我…我沒有!蘇主事,誤會!天大的誤會!”沈清急了,舌頭總算捋直了點,可腦子裏還亂着呢,一時半會根本編不出像樣的理由。
心急如焚之下,他視線下意識又飄向那個角落的女囚,絕望裏帶着點求助的意味——好歹算個“現場證人”吧?
就在目光觸及那女囚臉龐的瞬間,異變陡生!
沈清眼前猛地一花,一片虛幻的金色文字毫無征兆地覆蓋了他的視線,清晰無比:
【未來成就:九五至尊,值999】
【關鍵轉折點:今夜被刑部侍郎王德用滅口於刑部大牢】
沈清猛地眨了下眼,又狠狠甩了甩頭。
字還在!不是幻覺!
九九九?九五至尊不就是皇帝?女皇帝?!
滅口?侍郎王德用?頂頭上司的上司?!
信息量巨大,砸得他頭暈目眩,他死死盯着那個依舊面無表情的女囚,整個人僵在原地,活像被雷劈了的蛤蟆。
剛才那點絕望和慌亂,瞬間被這匪夷所思的發現沖得七零八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資深風投經理在絕境中看到…超級原始股時的,那種近乎瘋狂的灼熱。
那邊蘇墨心可沒耐心等他重啓,柳眉一豎:“沈司獄!本官在問你話!啞巴了?”
冰冷的官威壓過來,混合着旁邊獄卒手按刀鞘的金屬摩擦聲,讓人頭皮發麻。
跑?跑不掉。認罪?死路一條。解釋?怎麼解釋?說我看她將來是皇帝所以睡…啊呸,待這了?
電光石火間,沈清那被酒精和穿越幹趴下的投資佬本能,愣是被這生死危機給逼活了。
賭一把!就賭這蘇墨心不知道滅口的勾當!賭她只是例行公事!
他猛地吸了口氣,壓下狂跳的心,突然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愣住的舉動——他完全無視了正發號施令的蘇墨心,猛地扭過頭,視線死死鎖住角落那個女囚。
聲音壓得極低,語速快得跟報菜名似的,帶着一種豁出去的急促:
“你想不想活?”
那女囚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終於出現了一絲動容。
她眼皮微微一抬,那雙原本帶着譏誚和漠然的眸子裏,倏地掠過一道極銳利的光,像暗夜裏突然出鞘的刀尖,在她那張髒兮兮的臉上顯得格外突兀。
有門兒!這反應絕不是一個普通女囚該有的!
蘇墨心被他這無視上官的舉動徹底激怒了:“沈清!你放肆!在本官面前還敢…”
“信我!我能救你!”沈清根本不管蘇墨心在吼啥,眼睛只盯着女囚,繼續飛快地低聲輸出:“代價!代價是你欠我一條命!將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不違背你本心、不傷天害理的條件!幹不幹?”
他這簡直是把風投談判桌搬到了死刑犯牢房裏,還是快進版的。
空手套白狼,套的還是未來的女帝!刺激得他手心裏全是冷汗。
女囚的目光在他臉上急速地掃了幾個來回,似乎在評估這突然發瘋的小吏話裏有幾分真,值不值得押上點什麼。時間仿佛凝固了,火把燃燒的噼啪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然後,她幾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幅度小得幾乎看不清,但沈清捕捉到了!
“成交!”沈清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心裏那塊大石頭哐當一聲落下一半,但另一半懸得更高了——接下來才是考驗演技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