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想和將軍夫人睡一夜,只需要一兩銀子。
只因蕭雲逸復明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我扔進青樓,掛上一兩一次的牌子。
挺着孕肚,我苦苦哀求。
他卻一腳將我踢開:“若不是你趁我失明設計嫁入蕭家,霜兒怎麼會負氣出走?”
“你欠她和蕭家的,我都會討回來。”
我這才知道,他唯一愛的人,永遠只是當年征戰認識的江湖醫女葉凝霜。
從此,我被明碼標價。
他不僅遣散了所有下人,讓我當人人使喚的奴。
還讓我當葉凝霜的洗腳婢,被她日夜踩在腳下,聽她講述蕭雲逸的深情。
“昨夜將軍寧願泡在冰桶裏泄欲,也舍不得動我半分,倒是你,恩客多得可以繞京城三圈了吧。”
“當初爲了嫁進將軍府費盡心機,怎麼沒想過今天能過上這種萬人騎的好日子?”
可她不知道,其實蕭雲逸夜夜都宿在我房裏,將我弄到失聲。
我求他放了我,他卻冷笑:
“放了你?你別忘了你娘還病着。”
可第二日我去給阿娘送藥。
卻瞧見寒風裏,她一尺白綾,吊死在了橫梁上。
1
砰地一聲,白綾斷裂,阿娘的屍體砸在地上。
桌子上寫了血字的草紙,隨之震落在地上。
上面是阿娘的筆跡:
“婉兒,不要爲了娘再糟蹋自己了。”
我抱着阿娘,渾身血液凝固,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
微弱的光,將我手腕的鐲子照得透亮。
這是大婚當日,蕭雲逸親手套在我手上的。
“婉婉,你今天一定很美,只可惜我眼盲,無法親眼見證。”
自此,我成了他的眼睛。
這三年,我爲他洗身,念書,換衣。
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也學會了做不同的菜系,做各式各樣的衣裳。
他復明那日,我剛診出懷孕。
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這個消息,他便將我扔進青樓。
我這才能知道,原來他早有心上人,更是在大婚當日負氣出走沒了蹤跡。
他把這一切都怪在了我的頭上,對我百般凌辱折磨。
爲了阿娘,我一忍再忍。
最後卻換來這樣的結局。
原來從始至終,我自以爲的兩情相悅都只是一場笑話。
將阿娘埋在青山上,跪了三日,我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將軍府。
剛踏入前廳,我就被一鞭子狠狠抽打在地。
葉凝霜攥着倒刺的鞭子,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堂堂將軍夫人,三日不歸,當罰。”
我悶哼一聲,捂着傷口抬頭。
一雙錦靴落在我面前,蕭雲逸死死盯着我,眼神陰鷙:
“去哪兒了?”
“上山......”
“夫人真是大膽。”
葉凝霜一鞭子抽在我嘴上,打斷我的話:
“我前日聽人說見到你在山上,和幾個野男人廝混。”
“如此放浪下賤,你對得起將軍嗎!”
“林清婉!”
蕭雲逸一腳踹在我的胸口,“怪不得你不歸家,連你親娘也不管了,原來......”
他像是氣得不輕,整張臉都在發顫。
“說,那個野男人是誰!”
我咽下口裏的腥甜,解釋道:
“我沒有......我上山是爲了替我阿娘......”
“說謊!”
狠厲的巴掌打斷我的話。
葉凝霜蹲下,掐住我的下巴,“既然夫人不承認,那便把夫人的衣裳當衆脫了,驗明正身。”
她一把撕碎了我的衣領,胸前的雪白立馬暴露一片。
“夫人別怪我心狠,將軍將我從江南請回來做將軍府管家,我就不能對不住他。”
2
頂着周圍下人戲謔的目光,我羞憤地咬緊下唇。
身上的衣衫被褪了大半,露出我的肌膚和大片的青紫。
那是我從山上摔倒滾落留下的痕跡。
可落在蕭雲逸眼中,卻是我不守婦道與人廝混的證明。
“證據確鑿,我看你怎麼狡辯!”
葉凝霜一鞭子抽在我赤裸的後背,頓時留下血紅的鞭痕。
蕭雲逸咬牙,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臉上。
“林清婉,你這個賤人!”
愛慕照顧多年的人,此刻卻用這種看蕩婦的眼神看我。
我忽然笑出了聲。
眼淚落了滿臉。
“對,我就是愛上別人了。”
“蕭雲逸,我們和離吧。”
話落,蕭雲逸手猛地攥緊。
“你也配提和離?”
他翻出賬本,扔在我臉上。
上面密密麻麻,記着我嫁進蕭家用的每一筆銀錢。
小到早上喝的粥,大到每月母親的藥材。
“你使盡手段嫁進蕭家,花了蕭家這麼多銀子,就想這麼走了?”
看着那本賬本,我咽下喉間的酸澀,眼淚滾落。
“蕭雲逸,我償還的還不夠嗎?”
自從他復明後,我就被明碼標價。
第一年,他解散了蕭家所有下人,讓我一個人幹上百人的活,只給我一兩銀子。
第二年,他將我扔進酒樓做藝伎,整整彈了一月曲子,幾乎十指斷裂,卻只給了我十兩銀子。
第三年,他讓我做他的暖床丫頭,每動一下給我一文錢。
爲了母親,我一忍再忍。
可現在母親走了,我最後的執念也就不在了。
“不夠。”
蕭雲逸聲音冷得如同淬了冰。
“你如此下賤,給我們蕭家丟盡了臉面,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完。”
“林清婉,你不是自甘墮落嗎?”
他蹲下身,用力掐住我的下巴。
“來人,將夫人送去軍營裏,好好學習規矩。”
過往的恐懼侵襲而來。
我幾乎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角,字不成句地懇求:
“我求你了蕭雲逸,別把我送進去,我會死的!”
上一次我被他關進軍營裏,當晚就有99個男人進入我的營帳。
整整三天三夜,我叫破了嗓子也沒人來救我。
從沒見過我這樣,蕭雲逸皺眉,眼底閃過疑慮。
葉凝霜卻上前一步,聲音淡然:
“夫人爲了逃脫懲罰又想耍什麼把戲?”
幾乎瞬間,蕭雲逸就認定我先前的恐懼慌亂是在作戲。
他丟下一句不知悔改,滿臉嫌惡地背過身去。
“霜兒,交給你了。”
見他走遠,葉凝霜立馬露出得意的神情。
她抓着我的頭發,像提一條死狗。
“林清婉,這次我一定多給你安排幾個男人,讓你徹底死在床榻上。”
她將我連拖帶拽扔到了營帳裏,緊接着,一群男人淫笑着走進來。
3
“多虧了葉小姐,不然我們怎麼能睡到將軍夫人?”
“看看這身子,真是個極品......”
男人迫不及待地捅進來,恨不得將我穿透。
忽然我感覺小腹一陣劇痛,身上的人動作一滯:
“什麼東西?”
周圍的男人探頭。
“是孩子......她懷孕了!”
看着掉落的血糊糊的肉團,饒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無數次的人,此刻也忍不住作嘔。
我顫抖着手,將孩子捧起來,眼淚決堤。
數月的勞累,讓我忽視了身體的異常。
可我沒想到,我居然懷了孩子......
心中悲痛洶涌,我再也忍不住歇斯底裏哭嚎起來。
這群男人怕擔責,立馬四散逃竄。
我抱着孩子,麻木地走向城牆,身後拖拽出長長的血跡。
想到去世的母親和孩子,還有蕭雲逸的步步緊逼。
我閉上眼睛,正打算一躍而下。
身旁卻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這可是整整一萬兩銀子啊!”
“葉小姐是蕭將軍什麼人,竟然讓他不惜耗費萬金也要救治......”
“小點聲,那可是未來的將軍夫人,是將軍的心尖寵。”
我猝然睜開眼走過去。
看到我,人群嫌惡地掩住口鼻,讓開一條道。
榜上說,葉凝霜心疾復發,需要純陰之女的心頭血才能救治。
可蕭雲逸不知道,我就是純陰之女。
我看向一旁的士兵,啞着嗓子開口:
“不要銀錢,可以要別的嗎?”
士兵點頭,“只要你能救葉姑娘,想要什麼都可以。”
聞言,我毫不猶豫揭榜。
“現在就帶我去。”
取完心頭血後,我被帶去了房裏。
裏面堆滿了金銀珠寶,那是蕭雲逸買來哄葉凝霜喝藥的。
她冷哼一聲,別過頭:
“我可不是那種世俗的女人,我最煩你們這些用銀錢打發人的做派。”
蕭雲逸寵溺地笑笑:
“霜兒想要什麼都可開口。”
葉凝霜也笑,“等你追我滿999日,我再告訴你。”
“調皮......”
一直到哄着葉凝霜喝下了藥,蕭雲逸才騰出功夫搭理我。
隔着紗幔,他沒認出我的模樣。
“你就是獻出心頭血的人?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我顫抖着手,拿出那份早就寫好的和離書遞過去。
“民女不求萬金,只求一物。”
聽到我沙啞的聲音,蕭雲逸呼吸一頓,微微瞪大了眼。
我緊張地攥緊了手心。
直到他看向一旁的屬下,“夫人呢?”
“回將軍的話,夫人還在軍營裏。”
他這才淡淡嗯了一聲。
昏暗的燈光下,他沒認出那是和離書,以爲是鋪子或者地契。
籤完字,他讓人給了我一袋銀子。
“聽人說你剛失了孩子,拿着這些錢,去給你的孩子下葬吧。”
話落,他進屋去哄葉凝霜。
我攥着和離書,嘴角勾起諷刺的笑。
蕭雲逸,這個要安葬的就是你的親生骨肉啊。
將孩子下完葬回到將軍府,已經是翌日天明。
我回到房間,想收拾母親留給我的遺物。
卻發現她爲我縫制的衣物全都不見了。
我連忙叫來丫鬟,“我的衣物呢?”
“被葉姑娘給拿走了。”
心髒傳來鈍痛,不安越來越強烈。
我一路跑到前廳,正碰見她帶着人在燒我的衣物。
“全部給我住手!”
4
蕭雲逸瞧見我,眉頭一緊。
“你看你穿的什麼,一身素白,成何體統?”
我無視他,徑直撲向火盆,手伸進滾燙的炭火中想把衣物拿出來。
卻被他緊緊攥住了手腕,他臉上肉眼可見的慌亂。
“你瘋了?”
眼看着最後一點衣物也被燒盡,我轉頭,憤恨地瞪着他。
“這是我母親的遺物!”
“夫人,不要這麼激動。”
葉凝霜平靜地看着我:“你做了有辱門楣的事,是要燒衣去晦氣的。”
看着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挑釁,我怒上心頭,掙扎着掐住她的脖子。
“葉凝霜,你是故意的!”
下一刻,蕭雲逸狠狠踹在我的腰上。
我倒在地上,他卻看都不肯看一眼。
只是小心翼翼撫摸葉凝霜的脖頸:
“霜兒,疼不疼?”
“林清婉!不過是幾塊破布......”
他轉過頭想呵斥我,卻愣在原地。
只因爲我的下身正緩緩流出鮮紅,在白衣上顯得格外刺眼。
蕭雲逸慌亂地走過來,想把我抱起。
卻被葉凝霜拉住胳膊,她抬起下巴,端足了姿態。
“沒想到夫人爲了趕我走,連血包都用上了。”
“既然將軍府容不下我,那這管家我不當了。”
她作勢要走,被蕭雲逸緊緊圈在懷裏。
“太醫說了,你的病才好,不能生氣。”
“你就乖乖呆在我身邊,我會教訓她。”
他看向我,眼底一片冰冷。
“把夫人帶下去,鞭三十。”
幾個侍衛立刻粗魯地拽着我的胳膊,將我按跪在地上。
身後響起破風聲,浸了鹽水的鞭子落下。
十指狠狠嵌入肉裏。
我抬頭,對上了一雙溫柔的眼睛。
可他看的不是我,而是葉凝霜。
蕭雲逸捂住她的雙眼,聲音溫柔:
“別看,污了你的眼。”
葉凝霜笑眼盈盈,“那我這次看在你的份上原諒她,你怎麼補償我?”
“珍寶閣新進了一批首飾,還請霜兒賞臉。”
兩人相擁着離開。
獨留我,淪爲整個將軍府的笑柄。
後背皮肉掀翻,鮮血濺了滿地。
耳邊是下人的諷刺:
“葉姑娘不僅是將軍的心上人,還是他的救命恩人,這份恩情,是旁人怎麼比都比不過的。”
“當初將軍中了劇毒昏迷不醒,整個上京都束手無策,可是葉姑娘尋來解毒之法,衣不解帶照顧我們將軍。”
“有些爛了身子的賤貨,遲早都會變成下堂婦,被浸豬籠。”
“你們沒吃飯啊,用點力!”
鹽水兜頭而下,刺激的渾身劇痛難耐。
可我卻忽然咧嘴笑了。
笑得瘋狂。
當初所有人都說蕭雲逸必死無疑。
唯獨我不信。
所以我三跪九叩上山,求了九九八十一天,才請出隱世神醫。
那三個月,我日日以血入藥,爲他療養。
他醒來那日,我卻病倒了,在家足足昏迷了一月。
爹娘哭着罵我是瘋子。
我卻高興得很,因爲我救了我的心上人。
可現在我才知道,蕭雲逸他一直認錯了人。
不知道他日後知道真相,會是什麼反應?
三十鞭打完,我渾身是血,像破布口袋一樣被人扔進柴房。
整整三日,水米未進。
被放出去時,我幾乎只吊着一口氣。
強撐着將和離書放在案桌上時,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臨別前,我去了青山,想看母親最後一面。
卻看見原先的墳已經被人挖開,只剩下空蕩蕩的棺木。
我母親的屍體,不見了......
5
土堆下,埋在一枚玉佩。
我一眼就認出,那是葉凝霜的貼身之物。
我攥着玉佩,幾乎快攥出血來,眼淚不受控制洶涌滴落。
我不明白,明明我不爭不搶,她爲何還要逼我至此!
我狂奔回將軍府,卻聽說蕭雲逸帶着她去鬥狗場了。
趕到鬥狗場時,正巧碰見比賽結束,在給勝利的野狗分發肉食。
那堆血淋淋的肉裏,有一截斷掌,我認得,那分明是我母親的手!
我渾身癱軟,跌坐在地上。
“夫人,那些狗吃的很歡快呢,你要嚐嚐嗎?”
葉凝霜笑着走到我面前,她攤開手,上面躺着兩顆眼珠子。
“以前呢,這個老東西總是瞪我,現在我親手把她的眼珠子給摳出來了。”
像一把刀,凶猛地插入心口,我五髒六腑都在疼。
只能從喉間扯出類似野獸絕望的低吼。
“葉凝霜,我要殺了你!”
我猩紅着眼想撲過去。
嗖地一聲。
箭射穿了我的手掌。
葉凝霜委屈地向後倒去,跌入溫暖寬厚的懷抱。
蕭雲逸瞪着我,滿臉怒氣:
“林清婉,你又想傷她?”
我忍着疼,將那枚玉佩掏出來,字字泣血地指控她。
“是葉凝霜,她將我母親的屍體喂了狗!”
“啊,這是我的玉佩!”
葉凝霜尖叫着吸引了蕭雲逸的注意。
“將軍,這可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東西,我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原來是被夫人偷走了!”
她忽然紅了眼眶,跪在地上。
“夫人容不下我我可以離開。”
“但母親的遺物,還請你歸還於我。”
“賤人!”
蕭雲逸氣急,狠狠一掌摑在我臉上。
他心疼地將葉凝霜打橫抱起:
“等明日我就昭告上京休了她,以後你才是將軍府的女主人,沒人能逼你走。”
“至於你。”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冰冷刺骨。
“把夫人關進獸籠裏。”
“野獸和她,只準活一個。”
待他們離開後,幾個下人立馬拖着我的腳,將我關進了獸籠裏。
野獸齜着獠牙朝我撲來,我絕望地閉上眼。
下一瞬,滾燙的液體灑在我的臉上,耳邊的嘶吼驟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