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侯府真千金,卻因自幼走失,成了鄉野長大的粗鄙村姑。
假千金唐奈是京城第一才女,更是人人敬仰的佛前聖女。
她當衆宣布衆生平等,願爲我這“可憐姐姐”墮入風塵,換取我認祖歸宗的機會。
全城感動,贊她菩薩心腸,罵我唐淺不知好歹。
她如願替我嫁入高門,我卻淪爲笑柄,被家族棄如敝履。
可她不知道,我是新帝發妻,手握天下權柄。
風塵?
那是她爲自己選的路。
等她身敗名裂那日,我會笑着告訴她:“衆生平等,但你我,從不平等。”
我是侯府真千金。
今天是我回府的日子。
站在朱漆大門前,聽着裏面隱約傳來的絲竹聲和歡聲笑語,我身上粗布麻衣帶來的粗糙感,似乎比這十幾年的鄉野生活還要清晰。
帶我回來的老仆眼神閃爍,語氣帶着不易察覺的輕慢:“大小姐,您……您待會兒見了侯爺和夫人,還有……唐奈小姐,千萬謹言慎行。”
我嗯了一聲,沒說話。
謹言慎行?
我在想,我那對親生父母,看到我這個他們找了十幾年才找回來的女兒,手上因常年做活留下的薄繭,和曬得微黑的皮膚時,會是什麼表情。
門開了。
一股暖香撲面而來,夾雜着酒肉和脂粉的甜膩氣味。與我剛才在門外聞到的冷風塵土味,涇渭分明。
滿堂賓客,錦衣華服,珠光寶氣。
所有的聲音在我踏入的一刹那,戛然而止。
無數道目光黏在我身上,好奇的,審視的,鄙夷的,幸災樂禍的。像無數根細密的針,扎得我渾身不自在。
高座上,我那對親生父母,承恩侯唐遠和侯夫人柳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柳氏看着我,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和……失望
?雖然很快被掩飾過去,但我捕捉到了。
唐遠輕咳一聲,語氣帶着上位者慣有的疏離:“回來了?一路辛苦。這是你妹妹,唐奈。”
他的目光,投向坐在他下首的一個白衣女子。
那就是唐奈。
京城第一才女,佛前聖女。
她穿着一身素淨的白衣,未施粉黛,卻眉目如畫,氣質空靈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此刻,她正用那雙清澈無辜的眼睛望着我,裏面盛滿了恰到好處的同情和悲憫。
她站起身,步履輕盈地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粗糙的手,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姐姐,你受苦了。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奈兒會好好照顧你的。”
她的手柔軟細膩,像最上等的絲綢,襯得我的手更像一塊砂紙。
我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她卻握得更緊,眼中迅速蒙上一層水霧,泫然欲泣:“姐姐可是還在怪爹娘,怪奈兒?怪我們讓你流落在外多年?都是奈兒的錯,是奈兒占了你的位置……”
她說着,竟要向我跪下。
滿座皆驚。
柳氏立刻沖過來扶住她,心疼地摟在懷裏:“奈兒,你這是做什麼!與你何幹!”
“娘,”唐奈依偎在柳氏懷裏,淚珠滾落,聲音哽咽,“看到姐姐這般……女兒心如刀割。姐姐才是侯府真正的血脈,卻因命運捉弄,受了這麼多苦楚。女兒享受着本該屬於姐姐的一切,實在心中有愧……”
賓客們議論紛紛。
“看看,唐奈小姐就是心善。”
“是啊,不愧是佛前聖女,這般悲天憫人。”
“那個真千金,看着確實……粗鄙不堪,難怪侯爺夫人看着不喜。”
“聽說在鄉下長大,能有什麼教養?”
“唐奈小姐這般委屈自己,她竟連句話都不會說,真是木頭疙瘩一樣。”
那些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鑽進我的耳朵。
唐遠看着唐奈,眼神滿是心疼,再看向我時,則帶上了明顯的不耐:“好了,唐淺,你妹妹也是一片好意。你既回來了,日後安心住下,缺什麼短什麼,跟你母親說便是。”
柳氏也安撫着唐奈,看向我的眼神帶着責備,仿佛我的沉默和僵硬,是對唐奈善意的侮辱。
我站在那裏,像個誤入華麗戲台的醜角,看着他們一家三口母慈子孝,看着滿堂賓客對假千金的贊美和對我的鄙夷。
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塊石頭,又冷又硬。
這就是我盼了十幾年,心心念念的“家”?
唐奈從柳氏懷裏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着我,嘴角卻在我看不見的角度,極輕微地勾了一下。
那是一個轉瞬即逝的,充滿挑釁和得意的弧度。
我知道,我回府的日子,注定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