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礪和虞虹對視一眼，當場石化。
屋子裏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沉寂。
“你們是警察吧？”
顯然，老太太已經識破了他們的僞裝，色盲的可能性被排除了。
甚至可能是故意等他們上門，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沈礪環視四周，再次確認周鐵軍不在家，稍稍鬆了一口氣。
事已至此，再演下去只會浪費時間，索性直接攤牌。
“大娘,您怎麼猜到的？”
老太太微微一笑，“我只是老了，不是腦子糊塗了。”
“從你第一次來，我就猜到了。”
“你身上有股獨特的氣質，不像那些鄉鎮幹部。”
“再說,之前也有警察上門盤問失蹤女孩。”
沈礪又問：“所以，你故意告訴我相親女穿過紅拖鞋，也是爲了迷惑警方？”
“沒錯，我要向國家自首，一切都是我幹的，是我殺了她......”
老太太突然不打自招，令人猝不及防。
沈礪和虞虹對視一眼，雙雙露出驚愕的表情。
明眼人都知道,凶手不可能是老太太。
就算她沒有眼疾，憑這把老骨頭，也對付不了一個年輕姑娘。
但沈礪沒有急於拆穿，一邊讓虞虹錄音，一邊不動聲色問道：“展開講講,你殺了誰？怎麼殺的？原因是什麼？”
據老太太交代，因爲彩禮漲價問題，她和相親女產生口角，進而互相推搡。
不小心把相親女推倒，後腦磕到了石頭上，當場死亡。
害怕事情敗露，老太太只能將其分屍，扔到湖裏喂魚。
盡管漏洞百出，沈礪依舊沒有拆穿，繼續追問：“什麼時候拋的屍？屍體用什麼包裝的？”
“呃......我歲數大了，記不太清了。”
老太太三緘其口，支支吾吾，最後伸出雙手。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們把我這把老骨頭抓去槍斃吧。”
“唉——”沈礪長嘆一聲，“大娘，您這樣不是救兒子，反而是害了他，因爲替人頂罪也是違法的。”
“不僅會讓他失去自首的機會，你也會因爲包庇罪而被追責，這是最不劃算的選擇。”
老太太害怕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求你們了，讓我抵命吧，不要抓軍兒。”
“我的軍兒命苦啊！”
“一歲的時候被人扔在路邊，當時還是大雪天，小臉凍得通紅，哭都哭不出來了，我把他撿回家，當自己的孩子養。”
“他不是不學無術，反而比任何人都努力刻苦，小時候成績很好。”
“是我沒本事，沒錢供他讀書，初中沒上完就下來了。”
“他很懂事，也很孝順，從來沒有抱怨過我一句，越是這樣，我越是心疼。”
老太太抹了一把淚，繼續傾訴：“這些年，他幹過苦力，下過煤窯，擺過地攤，販過水果......”
“好不容易攢了些錢，要娶媳婦成家了，我打心眼裏替他高興。”
“結果那個女人坐地起價，八萬彩禮還不夠，張口就要十二萬。”
“我怕婚事黃了，就瞞着軍兒，把攢了一輩子的棺材本都拿出來了。”
“又偷偷賣了祖傳的玉鐲子，還把宅基地也抵出去了，湊了四萬塊錢，都給了她。”
“可沒想到，她又要三金，大概兩萬多塊錢，就算把我老婆子賣了也拿不出來。”
“後來讓軍兒知道了，他心疼我啊，肯定不會放過那個女人......”
講到這裏，老太太捶胸頓足，泣不成聲。
“我到底造了什麼孽啊！”
“軍兒的命那麼苦，老天爺爲什麼就是不能放過他？嗚嗚嗚......”
雖然她眼睛看不清，但心裏跟明鏡似的。
兒子的言行舉止，她都猜得到。
早就知道周鐵軍犯下了彌天大罪，母愛的本性讓她選擇包庇。
但這些天警方聲勢浩大的排查，又讓她寢食難安。
良心和母愛都無法割舍，最終她選擇犧牲自己，替兒子頂罪。
老太太平復了情緒，抽泣着問：“兩位警官，能不能留軍兒一條命？”
沈礪說道：“我不能給你保證，但我會盡力爭取，只要他能主動自首。”
“謝謝你們了，謝謝了......”
老太太涕淚橫流，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大娘，您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沈礪和虞虹急忙上前攙扶老太太。
就在這時，院門突然打開。
周鐵軍拎着一堆東西回來了。
他一眼就認出了沈礪，再一看母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兩個眼珠子瞬間紅了。
“放開我媽！”
周鐵軍大吼一聲，從腰後摸出匕首，猛地刺向沈礪。
“小心呀！”虞虹失聲尖叫。
沈礪眼疾手快，一個驢打滾躲到一邊，同時出腳絆倒了周鐵軍。
“有事沖我來！你們動我媽幹啥！”
周鐵軍像一頭發瘋的獅子，再次撲向沈礪。
“別打了......別打了......”老太太趴在地上拼命呼喊，“軍兒！你快住手啊！”
“媽！他們欺負你！我殺了他們！”
暴怒的周鐵軍青筋凸起，渾身發抖，眼珠子血紅，揮舞着匕首，還要繼續行凶。
“軍兒！你......你敢動警察一下，我今天也不活了！”
說完，老太太爬起來，腦袋對準南牆，狠狠撞了過去。
咚！
一聲悶響過後，老太太頭破血流，倒地不起。
事發突然，所有人猝不及防。
“媽！”
周鐵軍想要沖過去查看情況，卻被沈礪一腳擊退。
“放下刀！”
在他放下凶器之前，沈礪絕不可能讓他靠近任何人。
“滾開！”周鐵軍聲嘶力竭怒吼。
兩人再度纏鬥在一起。
虞虹趁機拿出手帕給老人額頭止血，一邊打電話呼叫支援。
“軍兒，再不放下刀，我就沒有你這個兒子......就算死，我也死不瞑目！”
老太太憑着最後一絲意識，喊出了這一句。
當啷！
刀子脫手落地。
周鐵軍高舉雙手，咬牙說道：“我自首，放了我媽，一切跟她無關。”
沈礪一腳踢飛匕首，掏出手銬給周鐵軍上了背銬，同時對虞虹說：“虞指導，先叫救護車。”
撲通！
周鐵軍跪在地上，哽咽道：“媽，兒子不孝，恐怕不能給您養老送終了。”
老太太流着淚，露出欣慰的笑容，“軍兒，你本性不壞，配合政府好好改造，媽就放心了。”
“不管你做了什麼，都是媽的好兒子，不用惦記媽......”
周鐵軍跪向沈礪，紅着眼眶說道：“警官，我媽眼睛看不見，不能沒有人照顧，我自首以後，你們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
沈礪沒有急於回答，轉頭沖着虞虹招招手。
虞虹從包裏掏出一沓現金，遞到沈礪手上。
“這是我們幾個人臨時湊的錢，大概一萬出頭，回頭再跟國家申請一些優惠政策，先給大娘把白內障手術做了。
“只要恢復視力，生活就能自理。”
“之後我們會跟村委會商量，給大娘安排低保，肯定不會讓她凍着、餓着。”
沈礪掏出警官證，鄭重其事說道：“你放心，我用人格和警徽擔保，絕不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