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的重力模擬器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雷震赤裸的上身已經布滿細密的汗珠，在邊陲星系特有的暗紅色恒星光芒下閃爍着微光。他的雙臂肌肉緊繃，承受着三倍標準重力的壓迫，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火在胸腔裏燃燒。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
汗水順着他的眉骨滑落，刺痛了眼睛。雷震沒有停下，咬緊牙關繼續着引體向上。這是今天第三組訓練，前兩組已經讓他的背部肌肉微微抽搐，但他強迫自己完成既定目標。訓練場邊緣的電子計時器顯示，距離雷氏家族晨練集合還有二十七分鍾。
"雷震！又在偷練家族秘傳的鍛體術？"
一個尖銳的聲音從訓練場入口傳來。雷震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雷浩——家族嫡系子弟中最跋扈的一個。他鬆開橫杆，穩穩落在金屬地板上，轉身時順手抓起掛在欄杆上的灰色訓練服。
"只是基礎訓練。"雷震平靜地回答，用衣服擦去臉上的汗水。他能感覺到雷浩身後兩個跟班投來的輕蔑目光。
雷浩走近幾步，故意踩在雷震放在地上的水壺上。金屬容器發出刺耳的變形聲，裏面的營養液滲出來，在訓練場粗糙的地板上形成一灘暗綠色的污漬。
"基因缺陷者再怎麼練也是白費功夫。"雷浩嗤笑着，故意提高音量讓整個訓練場的人都聽見，"聽說你昨天的基因檢測結果出來了？還是F級？"
訓練場裏響起幾聲附和的笑聲。雷震的拳頭在身側微微收緊，但臉上表情不變。三年來，他早已習慣了這種羞辱。自從十二歲那年被檢測出"基因缺陷"，他在雷氏家族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讓開，我要去集合了。"雷震彎腰撿起變形的水壺，準備離開。
雷浩卻突然伸手攔住他："急什麼？我聽說你偷偷去了家族藏書室？那些古籍不是你這種廢物有資格看的。"
雷震的瞳孔微微收縮。上周他的確趁夜潛入了家族禁地，翻閱了幾本關於古武學的典籍。他本以爲沒人發現。
"藏書室有基因鎖，"雷浩得意地說，"只有純血統才能打開。你這種雜種是怎麼進去的？"
訓練場突然安靜下來。雷震感到一陣熟悉的刺痛從胸口蔓延——那是他體內被稱爲"缺陷"的基因鏈在躁動。三年來，每當他情緒劇烈波動時，這種刺痛就會出現。
"我沒有——"
"夠了。"一個溫和但不容置疑的女聲打斷了雷震的話。林婉兒穿着醫療部的白色制服出現在訓練場門口，手裏拿着數據板。"雷浩，醫療部需要你立即去做基因穩定測試。你上周的檢測數據異常。"
雷浩臉色一變："什麼？我明明——"
"現在。"林婉兒的聲音依然平靜，但眼神銳利。她轉向雷震，"你也一樣，雷震。上次測試需要復查。"
雷浩悻悻地瞪了雷震一眼，帶着跟班離開了訓練場。其他人也迅速散去，不想卷入醫療部的事務。
"謝謝。"雷震低聲說，接過林婉兒遞來的新水壺。
林婉兒搖搖頭，示意他跟上。他們穿過訓練場後門，沿着一條少有人知的通道前往醫療部。通道狹窄昏暗，牆壁上的應急燈閃爍着不穩定的光芒——邊陲星系的能源供應一直不穩定。
"你真的看了禁書？"林婉兒突然問。
雷震沒有立即回答。通道盡頭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聲，那是地下三層的氧氣循環系統，年久失修，總是發出怪響。
"只是《基礎源能導引》和《雷氏鍛體術詳解》。"最終他承認道，"我需要知道爲什麼我的基因檢測總是F級。"
林婉兒停下腳步，在昏暗的光線下審視着雷震的臉。她比雷震大兩歲，有着邊陲星系少見的白皙皮膚和漆黑如墨的長發。作爲醫療部最年輕的研究員，她是少數幾個不把雷震當"缺陷者"看待的人。
"你知道那些檢測標準都是家族自己定的。"她輕聲說，"按照星際聯邦通用標準，你的基因序列完全正常。"
"但不夠'純正'。"雷震冷笑一聲，"不能傳承雷氏秘傳的基因武學就是廢物，這是族規。"
他們來到醫療部側門，林婉兒用權限卡刷開門禁。門後是一間小型實驗室，堆滿了各種儀器和數據終端。這是林婉兒的私人工作間，她經常在這裏給雷震做額外的檢測。
"躺下。"她指了指檢測台，同時啓動了隔絕力場。實驗室的牆壁泛起淡藍色的微光，隔絕了所有外部監測。
雷震順從地躺下，感受着掃描光束在身上移動。林婉兒專注地盯着全息投影中的數據流，眉頭漸漸皺起。
"你的基因鏈又出現了新的變異。"她調出一組三維圖像，"看這裏，第1374號鹼基對，和上周相比已經發生了0.3%的偏移。"
雷震撐起上半身："這意味着什麼？"
"我不確定。"林婉兒誠實地說，"理論上基因序列應該保持穩定。但你的...似乎在緩慢變化。而且..."她猶豫了一下，"我對比過家族基因庫，你的變異方向與雷氏正統基因武學要求的序列背道而馳。"
雷震沉默地消化着這個信息。三年來，林婉兒一直在秘密研究他的基因異常。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如果被家族知道林婉兒私自研究"缺陷者"的基因，她也會受到嚴厲懲罰。
"所以我的確是個異類。"雷震最終說道。
林婉兒搖搖頭："不，我認爲你可能是某種...進化。只是家族那些老古董無法理解罷了。"她關閉掃描儀，"我需要更多數據。今晚午夜，老地方？"
雷震點點頭。所謂"老地方"是基地外圍的一處廢棄觀測塔，在那裏林婉兒可以用不受監控的設備進行更詳細的檢測。
他們剛結束談話，刺耳的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基地。紅色的應急燈開始旋轉，將實驗室的牆壁染成血色。
"緊急集合！所有戰鬥人員立即到防御崗位報到！重復，這不是演習！"
廣播裏的聲音帶着罕見的緊迫感。雷震和林婉兒對視一眼，同時沖向門口。
"蟲族？"雷震問道，心跳突然加速。
林婉兒快速調出基地外部監控："不...比那更糟。"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緊繃，"是星際海盜的襲擊艦隊。至少有二十艘戰艦突破了邊陲防御網。"
雷震感到一股熟悉的刺痛從胸口蔓延開來，但這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他的視野邊緣開始泛紅，耳邊響起奇怪的嗡鳴聲。在警報的尖嘯聲中，他隱約聽到林婉兒在喊他的名字，但聲音似乎來自很遠的地方。
觀測窗外，第一道能量炮的光芒劃破了邊陲星系永遠灰暗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