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最後一天,我的夫君蕭策突然決定改立丞相之女爲後。
近侍憂心忡忡:
“陛下,娘娘怎麼辦?”
“您不是答應她,要與她共賞這萬裏江山?”
蕭策似是才想起我,頓了頓,輕笑一聲:
“怕什麼,一個貴妃之位,朕又沒廢了她。”
“她林家早已敗落,沒了朕,她什麼也不是。等看見聖旨,還不是要對朕感恩戴德?”
我攥緊了拳,強行咽下喉間翻涌的腥甜,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
當晚,將鳳印放於桌上,當做什麼也沒發生。
也並未更改離宮的計劃。
他不知道。
我已經爲他鋪了99級登天之階,這最後一步,不是他登頂,而是我爲自己走出這牢籠。
他很重要,可我亦有比他更重要的家人要尋。
……
“娘娘,您真的要走?”
貼身侍女阿月眼眶通紅,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點點頭,將最後一支金釵放入早已備好的包袱裏。
“走。”
我說得斬釘截鐵。
阿月哭了:“可是陛下他……他只是一時糊塗!丞相勢力龐大,他也是身不由己啊!等他日後站穩了腳跟,一定會接您回來的!”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頭看她。
“阿月,他不是糊塗,他是權衡利弊後的選擇。”
我平靜地陳述事實,“在他心裏,一個能鞏固他皇位的丞相之女,比我這個早已敗落的將軍之女,有用得多。”
“夫妻十年,敵不過他登頂一朝。”
我嗤笑一聲,心裏那點殘留的痛楚,也被這聲笑給震散了。
犯不上。
爲了一個把我當棋子的男人,不值得。
“娘娘……”阿月還想再勸。
我打斷她:“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按我說的,值錢的細軟都帶上,以後我們過日子要用。”
阿月哽咽着點頭:“都……都好了。”
“那就行。”我拍了拍她的手,“別哭了,離開這個鬼地方,是好事。”
是的,天大的好事。
我爲蕭策謀劃了十年,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到太子,再到今天坐上龍椅。
我爲他出謀劃策,爲他籠絡人心,甚至爲他擋過刺客的毒箭。
我以爲我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是共度一生的伴侶。
原來只是我以爲。
也好,他既無情,我便休。
這皇後之位,誰愛當誰當去。
我帶着阿月,按照計劃,準備從坤寧宮後一處我早就挖好的狗洞……哦不,秘道離開。
這秘道是我以防萬一,怕日後宮鬥失敗用來跑路的,沒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真是謝了我的先見之明。
就在我們即將踏出宮門時,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
“站住!皇後娘娘……哦不對,現在該叫貴妃娘娘了,這是要去哪兒啊?”
我回頭,只見一個管事太監,領着幾個侍衛,皮笑肉不笑地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這是柳如煙身邊的一條狗,叫王順。
新主子還沒正式冊封呢,狗就先出來咬人了。
我眉毛都沒抬一下:“本宮去哪,需要向你報備?”
王順陰陽怪氣地笑起來:“貴妃娘娘說笑了,奴才哪敢啊。只是……陛下有旨,宮中舊物,一草一木都不得帶走,要留給新後。您這大包小包的,怕是不合規矩吧?”
他一邊說,一邊使眼色,身後的侍衛立刻上前,伸手就要來搶我們的包袱。
阿月嚇得死死抱住包袱,“你們幹什麼!這裏面都是娘娘的私人物品!”
王順“嘖”了一聲:“進了宮,哪還有什麼私人物品?都是陛下的!來人,給我搜!”
他這是得了柳如煙的意,想在我離宮前給我最後一個下馬威。
羞辱我。
我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人就是給臉不要臉。
我冷笑一聲,緩緩上前一步。
“王順,你知道我父親是做什麼的嗎?”
他愣了一下,隨即輕蔑道:“一個敗落的罪臣罷了。”
“那你也該聽說過,我父親是鎮國大將軍,我從小跟着他在軍營長大。”
我話音未落,身形一動,快如閃電。
“啪!”
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直接將王順扇得原地轉了兩圈,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捂着臉,懵了。
那幾個侍衛也懵了。
我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眼神冰冷地掃過他們。
“我林家的槍法和搏擊術,還沒忘幹淨。”
“今天我只打你一巴掌,是告訴你,主子還沒發話,狗就別亂叫。”
“再有下次,我就擰斷你的脖子。”
“滾!”
王順連滾帶爬地帶着人跑了,屁都不敢再放一個。
阿月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吐出一句:“娘娘,您……您好威武!”
我揉了揉手腕,沒什麼表情。
“走吧,別耽誤了時辰。”
穿過幽暗的秘道,重見天日的那一刻,我深深吸了一口宮外自由的空氣。
真香。
我和阿月換上早已備好的布衣,混入出城的人流。
就在即將抵達城門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禁軍的呵斥聲。
“封鎖城門!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他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