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蘊雪站在一旁，低垂着頭不語。
直到謝北晏叫她，才向老爺子老夫人道別，回了千蘭院。
快到午時，姜宛菲端來甜品，“嫂嫂，聽說你愛吃糕點，我特意做了一些，嫂嫂嚐嚐。”
蘇蘊雪看着精致點心，向她道謝，接過托盤擱桌上。
姜宛菲看向坐在小榻看話本的謝北晏，眉開眼笑，“晏哥哥也過來嚐嚐？”
方才還是一條蛇的人裝模作樣地翻了翻書，眼也不抬，“不用，我不愛吃糕點。”
姜宛菲自然知他不愛吃，可這不一樣，這是她親手做的。
便是笑着端過托盤，放到小榻矮桌上，拿了一塊遞到他嘴邊，“吃一塊嘛晏哥哥，我特意做的，費了不少功夫呢。”
剛要伸手拿一塊嚐嚐的蘇蘊雪默默收回手，不尷不尬地捋了下鬢發。
敢情這糕點不是特意爲她做的啊。
她轉頭看向二人。
只見姜宛菲挨着謝北晏坐，上身快貼上他的臂膀，笑盈盈拿着糕點要喂人。
看來她先前的猜測沒錯，二人關系不單單是兄妹那麼簡單。
謝北晏不吃，撇開頭去，“拿給你嫂嫂吃，我不吃。”
姜宛菲的笑臉僵了僵，把糕點放回托盤中，對蘇蘊雪展露友好笑顏，“嫂嫂過來吃呀。”
“……”蘇蘊雪不想吃了。
但是沒法子，人家以特意給她做的名頭送過來的，她若不吃一口，那實在說不過去。
她挪步過去，拿起一個，小嚐了一口。
沒嚐出什麼味道來，下意識稱贊：“好吃，姜小姐的手真巧。”
姜宛菲扯着嘴角笑了笑，目光掃了眼一門心思放在話本上的謝北晏。
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嫂嫂嫁進來也兩日了，不知與晏哥哥感情如何？”
蘇蘊雪看了眼謝北晏。
等他回答。
謝北晏眼皮沒動一下。
等她回答。
過了半晌，二人誰也沒出聲。
姜宛菲慢慢攥緊了衣袖，她已經知道結果了。
可分明今早還說沒同過床，原來都是騙自己的。
她的手越攥越緊，恨意就快要藏不住。
見謝北晏遲遲不開口，蘇蘊雪只能回答她這個問題：“我二人很好，有勞小姐關心了。”
姜宛菲掩住厭惡，笑着握住她的手，“嫂嫂叫我宛菲就好，喚我小姐也太疏離了。”
“好。”蘇蘊雪維持着笑，看了眼謝北晏。
謝北晏方才在她說二人很好時已經抬頭望來，目光淡淡的。
也不知是不是不滿意她的回答。
待送姜宛菲離開，蘇蘊雪剛進屋，便聽到了一聲輕哼。
謝北晏不爽地看着她，“誰跟你很好，你莫要自作多情。”
“……”蘇蘊雪有點委屈，“那我要如何同姜小姐說？總不能直接說咱們二人感情不和，你娶我進門不過是因着內丹罷了？”
“不許這麼說。”謝北晏眯了眯眼警告她。
想到方才他變作蛇狀，姜宛菲進門便立刻變回了人形。
蘇蘊雪猜到了什麼。
試探性地問：“你是妖，這府中該不會沒人知道罷？”
謝北晏翹着腿靠在小榻上，枕着頭看她。
“自然有人知道。”
“誰啊？”
“我的母親。”
只有一個？
也是，誰生下他，誰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蘇蘊雪已經不怎麼怕他了，坐到他旁邊，“如此說來，你父親是人，而你母親是妖？”
謝北晏抿着唇，從鼻腔中“嗯”了聲。
居然還是半妖。
“令堂在何處？也跟着令尊走商去了？”
謝北晏冷眼瞥她，“你問這麼多做什麼，莫不是想對我圖謀不軌？”
蘇蘊雪：“……”
她能圖什麼不軌？不過是好奇罷了。
誰嫁給一條蛇，都會好奇的罷。
她無語凝噎。
謝北晏倒是輕哼一聲，說了：“她不知道去了哪裏，我很小的時候她就走了。”
蘇蘊雪愣住。
沒想到會是這樣。
妖與人生情，生了他，可生下他後又拋下他離去。
她放軟了嗓音，問：“她爲何會走啊？”
“我哪裏知道。”謝北晏情緒明顯低落，脾氣也更不好了，“估摸是不能在人間久留，回妖界去了。”
蘇蘊雪瞪大眼：“什麼是妖界？”
“自然是妖居住的地方。”他蹙了下眉，“你哪來那麼多疑問，不許問了，我不想跟你說話了。”
蘇蘊雪：“……”
看來是真的扎心了。
她沒再問，坐在一旁想着他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母親走了，全家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這得多小心翼翼，若一旦被發現，該是會被打死的罷。
也難怪不能將山中的事說出來。
也難怪修行要一個人偷偷跑到深山老林裏去。
太可憐了。
她轉眼掃到矮桌上的點心，顧自拿起來吃了口。
現在嚐出味道了，還挺甜。
謝北晏一直在盯着她看。
蘇蘊雪頓了下，將手裏糕點遞出，“要吃嗎？”
謝北晏看了眼她咬過的地方，一臉“我就知道你心思不純”的表情，偏開頭，“別打不該打的主意。”
蘇蘊雪聽不懂，索性自己吃了。
一轉頭，發現人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蛇——相較於前兩日較小的蛇，蜷在榻上，尾巴挑着書，頭枕在席上看。
她瞧着看了會，心道這條蛇也沒那麼恐怖，還挺可愛的。
蛇斜眼瞥她，警告：“不許看我。”
說罷尾巴挑着書滑上床，鑽入褥子中，尾巴把書從褥子下推出來，靠着枕頭接着看。
蘇蘊雪：“……”
半個時辰後，蛇眼慢慢閉上。
書從褥子上“啪嗒”掉在床的一側。
蘇蘊雪正想着怎麼征得謝家同意，讓她出去繼續行醫，順便見一見喬梨，聽到動靜聲，抬頭看去。
發現那條蛇睡着了。
她一陣無語。
若說這全府中上下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怎麼還能如此輕鬆地用原身在屋內行動。
睡覺就更說不通了，隨便一個下人進來便能發現。
他這麼多年是如何過來的？
她本想去院子裏坐坐，可這下是不放心了，坐在屋裏看窗外日影漸斜。
看久了，便有些困了，枕着下巴打起了盹。
“咚咚咚。”
輕瑤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少夫人，您在裏面嗎？”
蘇蘊雪下巴滑出掌腕，脊背抖了下。
在輕瑤推開門前，嚇得看向床上。
床上已經無蛇，謝北晏不知何時來到了案桌前，正一臉倨傲地盯着她。
速度好快，難怪不怕被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