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葉詩蔓回了一趟娘家。
昨天弟弟葉佳寶給她打電話，說老媽有點不舒服，她估摸着是這幾天氣溫太高，老人舍不得開空調睡覺，熱到了。
娘家不遠，就在同一個小區。
她買了個大西瓜，帶了兩盒藿香正氣水過去一看，老媽果然是有輕微中暑跡象，有氣無力地靠在沙發上看電視，老爸在旁邊給她搖着蒲扇。
她二話不說，把客廳的空調打開了。
“爸，媽，我都跟你們說過幾次了，不要舍不得開空調，生病了花的錢只會比電費更多，這人還遭罪呢。”
“立秋都早過了，晚上也沒那麼熱。”母親鄭芳有些心虛，小聲爲自己辯解。
女兒確實說過好幾次了，讓他們不要節約那點電費，可她習慣了省錢，哪年夏天不熱呢，以前沒有空調不也一樣睡覺嗎？
哪曉得現在就不行了，竟然還熱出病來了。
看來是真的老了。
“爸，你不能老由着我媽，該做的主你還是要做一下。”葉詩蔓轉向父親。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媽的脾氣，她能由得了我？”葉福祥呵呵呵地笑。空調開了，他把蒲扇收起來。
“我跟你媽說了，熱病了劃不來，她不聽我的，還說我這是貪圖享受，給自己找理由。這要是熱出大病，花的錢多的去了，你媽她聽不進去。”
“熱病了我也不花你的錢，耀祖會給我花錢。”鄭芳喝了兩支藿香正氣水，精神頭好了一些，打趣的話順口溜出來。
葉詩蔓忙碌的手頓了下，沒有接這話。
葉佳寶的臥室門敞開着，卻沒見到他們一家人，她問：“我媽不舒服，佳寶他們不在家？”
葉福祥擺擺手：“一大早，一家四口開車出去玩去了，一點都指望不上他們。”
鄭芳不同意他這話：“佳寶不是說了嗎？今天周天，詩蔓會過來。他們出去玩不好嗎？你總說倆孩子吵得你腦殼疼。”
腦殼疼是腦殼疼，但是他們在家的話，客廳裏一天到晚都會開着空調啊。好歹白天他能有個舒服的地方，晚上等兒子一家進了臥室，客廳裏關了空調後還能涼快好一會兒呢。
“那你們早餐還沒吃吧？”
“吃過了。這天氣沒什麼胃口。”
葉福祥一輩子沒做過飯，鄭芳不舒服，兩個人早上泡了杯麥片隨便對付一餐。
葉詩蔓準備把西瓜切開，讓他們先吃一點解解暑，鄭芳讓她別切，說切開了不好放，等葉佳寶他們回來一起吃。
葉詩蔓只好把西瓜放下，去廚房幫他們煮了粥，做了兩個涼拌菜，留給他們中午吃，又把老倆口的衣服幫忙洗淨晾好。
再匆匆回來炒菜煎餅，若不是在她出門前就把粥先煮上了，這會兒還吃不到嘴呢。
好在兩家挨得近，她騎着小電驢過去，幾分鍾就到。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樣的肉，我要吃紅燒肉、糖醋排骨！”
胡書瑤生氣了，用筷子輕敲着盤子，控訴着她的不滿。
葉詩蔓不作聲。
紅燒肉也好，糖醋排骨也好，哪個不要燜上四五十分鍾的？時間不夠肉就柴，想要好吃就得文火細燉，尤其是放了冰糖炒色的肉，這要不守在邊上，一個沒注意就焦了糊了。
在這四十多度的高溫夏天，廚房裏的溫度更高，她確實不想做。
“你不想吃就叫外賣吧。”
葉詩蔓今天也隱隱有幾分火氣，只是忍着沒發。胡書瑤不禮貌的敲盤動作，她當作沒看見。
胡書瑤放下筷子：“那你給我轉錢！”
葉詩蔓淡然拒絕：“找你爸要去。”
“我爸沒給你錢嗎？”
“你爸給的錢只夠我們吃這些。”
“......你就不會自己掙錢嗎？你看我同學的媽媽，有幾個不上班待在家裏的？人家畫着好看的妝，穿得像電視劇裏的女主角一樣，又年輕又有氣質。你看看你，連個頭發都不會做，幾十歲的人了還和我們一樣，扎個橡皮筋，你就只值一毛錢嗎？”
胡書瑤說得激動，豎着食指形容“一毛錢”的橡皮筋。
“啪！”葉詩蔓把筷子重重地拍在餐桌上。
“不吃就離開餐桌！”她黑着臉做着最後的忍耐。
胡書瑤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立刻大聲嚷着：“你凶什麼凶？你沒有工作，靠我爸養着，還養出脾氣來了？”
饒是葉詩蔓再能忍，此刻也不能忍了。
她伸手把胡書瑤面前那碗一口未動的粥拿起來，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啪！”的一聲，碗摔得四分五裂，粥水濺了一地板。
“不吃就滾！”
胡書瑤被嚇愣了，手中的餅子掉在了餐桌上。半晌，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得驚天動地。
葉詩蔓沒事人一樣，喝粥、吃菜，餅子大口大口地撕扯進嘴裏，使勁地嚼着，任胡書瑤哭得多麼凶猛和慘烈，她無動於衷。
等她吃完自己的午餐，才抬眼看向對面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披着一頭亂糟糟的長發，看上去髒兮兮也慘兮兮的胡書瑤，問了一句：“我要和你爸離婚。你跟他，還是跟我？”
胡書瑤的哭聲戛然而止。
“你要和我爸離婚？！”胡書瑤以爲自己聽錯了。
震驚過後，是一臉的不屑和懷疑。“你和我爸離了婚，你拿什麼養活自己？”
“這個不需要你操心。我只問你跟他還是跟我，你回答便是。”
“我當然跟我爸呀。”胡書瑤像是看傻子一樣地看着葉詩蔓，“我跟着你，咱倆一起喝西北風去嗎？”
“行，我知道了。”
對這個答案，葉詩蔓一點也不意外。只是作爲當事人，她還是需要問一下胡書瑤的意見。
得到了答案，她不再廢話，草草將幾個盤子裏的菜合在一個盤子裏，拿着碗盤往廚房走。
這時候，廚房的油煙散得差不多了，洗碗時廚房門便開着。
“我還沒有吃呢！”胡書瑤沖媽媽的背影喊着。
“找你爸去，你要提前習慣遇事找爸爸。”
葉詩蔓頭也不回地洗刷着碗筷，洗完後戴上橡膠手套仔細把餐廳的破碗撿起來扔進垃圾桶，地板來回拖了幾遍，把拖把洗淨掛好後，她直接回了臥室。
胡書瑤看着葉詩蔓關上了房門，感覺今天的媽媽有些陌生。
那個碗，和盤子是一整套的。景德鎮的骨瓷套裝，葉詩蔓平時寶貝得很，今天竟然拿起來摔了。
難道，她真要和爸爸離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