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泠鳶死了。聽聞……死無全屍。
天絕涯圍殺剛剛結束,未及第二日,這個消息就像插了翅膀般飛遍了整個天下,比起當初冷王大婚的消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時之間,無論是世家名門,還是平民百姓,人人都在議論她的死……
第一年,風平浪靜。
第二年,風平浪靜。
第三年,風平浪靜。
……
第十一年,依舊是風平浪靜。
皇室,以及風、沈兩家耗盡人力物力,發了瘋般尋找,掘地三尺,三年也終未有所獲……
至此,終於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風泠鳶真的死了,死了十年,死得悄無聲息。
縱使曾經她再怎麼風華絕代,也終歸還是身亡命殞。
傳言說是自戕,可……爲何自戕?
無從得知。
只是有的人的心頭都縈繞着一縷陰霾,揮之不去。
十年前——
“你休了我吧……”
“……”
“……不!”
“……”
“……”
此生無緣,未結良網,
願公子相離之後,
重裕折扇,美如冠玉,
巧成儒雅之姿,任途倜蕩風流,
緣遇相愛之人,
兩生歡喜,共白頭。
此後我你此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山高水長,莫再相憶。
“?”
風泠鳶研好了墨,遞了筆給他。
“我已經籤好了。”
喜鵲在梁,鴛鴦於飛,兩姓結發,如鼓琴瑟。
今良時嬿婉,紅葉灼灼,桃山青青。惟守誠節,不渝交頸之合,相敬相親,宜室宜家。
謹締白首之約,敦鶼鰈之好。築舟爲誓,劈石爲諾。贈之以芍藥,愛之以婚姻。
此證。
“這是當年我們的婚書,我自知你不願……”
“我說……不。”
風泠鳶愣愣的看着司空千夜,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她看不懂的情愫,她不懂他。
風泠鳶嘆了一口氣,眼睛閃爍着異樣的紫色光芒,聲音帶着蠱惑。
司空千夜的眼神突然黯了下去,似是被蠱惑,但就是不籤那紙休書。
“阿夜……”
……
“真的要走?”
天空是灰色的,雲層被裹挾的水分拉得很低,壓在頭頂像是快要崩潰的屏障。空氣像是悶絕窒息了一般,一絲風也沒有,鼻尖嗅到的只有晦澀的泥土腥氣。心裏空洞洞的,他絕望得像是掉進萬丈深淵一樣,萬念俱灰。
司空千月低垂着頭,長發溜在胸前。無言。
她在衆人之中,無法再辨認,或許不會再遇見。她甚至覺得對他有些愧疚。
千言萬語,最終還是化作一句……
“……珍重。”
她望着他,他低着頭,她看不見他神色。
“玄燭。”
他抬眸,溫柔目光閃動間,流露出難以名狀的復雜之色,既有難以掩飾的綿綿情意,又有歷盡滄桑之後的感傷,還有一抹擦肩而過的痛悔之色,各種情愫交織在一起,又在瞬息之間消失不見。
玄燭鐲由極北之地冰晶寒心雕琢而成,長離皇帝耗時百年打造而成,是爲自己每一個兒子有了心愛之人所有,昭示意義不凡。
他將玄燭鐲戴在她的手腕上,他又還給了她,回長離那日,他還在昏迷,她戴在他的手上……
他隨即緊緊的抱住了她,似要把她揉碎在骨頭裏……
他背過身去,忍住不再看她,他怕再看一眼,就舍不得放手了。
風泠鳶深吸了一口氣。
照顧好自己,別回頭,我走了……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晶瑩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滾下面頰。
轉身,他抬眸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喃喃道:“我後悔了……真的……”
遠處,轆轆的馬車聲如雨水般滑過晶瑩的漢白玉,倒映着灰暗的烏雲與滴滴答答的車輪。馬車四面絲綢裝裹,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薄紗遮擋,使人無法覺察這般華麗。馬車四周在陽光的映照下雅氣十足,與那山嵐色調相映得惟妙惟肖。
秦執從馬車上跳下,“王爺,您要是舍不得,就把鳶小姐追回來,只要鳶小姐願意,陛下不會說什麼的……”秦執看着自家王爺這般,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做好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改變。”
司空千月苦笑,說得好像她再也不回來了一樣。
“回吧……”
而風泠鳶確實打算再也不回來了。
“是,王爺。”秦執應道。
他看着緊閉的帷裳,外面隨風而動的珠簾,他知道,王爺的光消失了……
柔風輕拂,窗外的枝丫隨風婆娑,草木的清香陣陣飄來,令人心神俱醉。
寒雲樓——
“顧凌恒。”
看到不速之客。“小姐您是……?”這人一點沒有笑容,臉上一道長疤,從眉毛中間蜿蜒至眼尾,陰冷冷的眼神,不敢讓人直視。“這不是您能來的地方。”伸手便要去攔。
寒雲樓明面上在旁人所看不過是一個生意很好的玉石金軒,而私下裏卻是一個隱藏殺手組織,但是沒有知道寒雲樓主子是誰,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主子的名諱。
他看風泠鳶衣着華麗,不敢得罪,要知道來韓雲樓的人從來都是非富即貴,還是耐着性子說:“小姐,您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小人這就帶您……”話音未落。
葉君繁正好從暗閣出來,擺了擺手,示意他下去。
那人拱了拱手。
“我還以爲你們都不在呢,君繁,凌恒呢?”
“他在扶搖。”
葉君繁盯着她,嘆了口氣,他猜到了風泠鳶的意思,直截了當的問。
“幾個人?”
沒幾個人知道她是誰,更沒幾個人知道寒雲樓樓主竟會是一個女子,更沒有人知道這名女子是風家的大小姐,也是風家真正的掌權人。
她是準備提前離開了。
“二十人,夠了。”
“好,我讓紅鸞、安意和安然和你一起去。”
風泠鳶應了一聲。
爲何他老感覺有不好的預感……
葉君繁皺着眉。
“安頓好了,派人通知我一聲。”
“好。”
出了寒雲樓,風泠鳶等人便朝離開了長離,打算去往瑤洲,剩下的人隱在暗處。
陽光如金色的織錦,溫柔地撒在身上,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風泠鳶很喜歡這樣沐浴在陽光下,逃離一切……全身放鬆,說不出的舒服。
瑤洲。
沒有人知道她在哪,這種逍遙自在的日子也不知過了多久……
……
某一日,風泠鳶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寫着,見字如晤,雖隔千裏,思念未斷,我想見你。有十二時雲白,想來他是知道她在瑤洲的,也只有他知道。她給他雲白早已認主。只是他這幾年卻從未來尋她。只是他從不會這般和她說。
他可以直接找到她,爲何還要傳信。
忽然,天機輪回盤飛到風泠鳶面前,映射着一個人……
風泠鳶默了默,道:“回長離。”
『惑心:編織幻境,令人沉醉其中,不知不覺間被操控,對施術者言聽計從。』
『十二時雲白:簡稱,雲白;一種小巧的玉鳥傳訊法器,也可以血爲引,感應位置。』
『天機輪回盤:一種古老的溝通法器,盤面刻着繁復的上古圖案,中央鑲嵌着一顆璀璨的七色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