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集團，頂層。
一百二十層高的城市之巔，這是屬於天龍集團最高層的地盤！
董事長王天龍掛斷了劉光明那個廢物帶着哭腔的電話。
他沒有咆哮，也沒有摔東西。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張價值百萬的手工真皮座椅上，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塊占據了整面牆壁的超大液晶顯示屏。
屏幕上，正是網絡直播的實時畫面。
鏡頭給到了那輛坦克的特寫，又緩緩搖向了站在坦克上的那個老人。
還有他胸前，那片刺眼的，讓他王天龍感到一陣陣心悸的功勳。
每一枚勳章，都像是一顆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眼球上。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間包裹了王天龍的全身。
這是他發家至今，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王天龍青陽市的地下皇帝，跺一跺腳，整個青陽的商界都要抖三抖。
他用錢和權編織了一張覆蓋整座城市的大網。
市府的領導是他酒桌上的兄弟。
警局的局長見了他都要喊一聲王董。
他以爲自己在這片土地上就是天。
可今天，他看到了另一片天。
一片用鮮血和忠誠染成的，紅色的天。
那片天似乎比他的天更高。
無力感只持續了三秒鍾。
三秒之後，王天龍的身子猛地一震。
那股無力感，被一種更加暴戾，更加瘋狂的念頭，瞬間沖得煙消雲散。
他的眼神，從最初的驚駭，逐漸轉爲一種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猙獰。
老兵？英雄？
那又如何？
時代變了！
你用命打下來的江山，現在是我王天龍說了算！
王天龍的嘴角，咧開一個扭曲的弧度。
他猛地抬手，狠狠拍在桌面的一個紅色按鈕上。
“滴。”
“董事長，有什麼吩咐？”一個幹練的女聲從音響中傳出。
“通知公關部，還有法務部，所有高管，三分鍾內，到我辦公室開會！”
“另外！”
王天龍的聲音頓了頓，變得更加冰冷，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告訴財務，準備好一個億的現金。”
“一個億？”電話那頭的助理倒吸一口涼氣。
“對，一個億。”王天龍的目光再次投向屏幕，看着那個沉默的老人，臉上浮現出一抹病態的狂熱。
“我要請全國所有的水軍，爲這位老英雄，開一場盛大的追悼會！”
“我要讓全網都知道，他是個騙子，是個倚老賣老的無賴，是個被不孝子孫推出來訛錢的道具！”
“我要讓那些現在同情他的人，都反過來唾罵他，踩死他！”
“我要把他的功勳章，踩在腳下，碾得粉碎！”
“掛了！”
王天龍沒有給助理任何再提問的機會，直接切斷了通訊。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腳下這座如同沙盤般的城市。
萬家燈火，璀璨如星河。
而他，就是這片星河的主宰。
“老東西，你的時代，早就過去了。”
王天龍拿起桌上的一支高爾夫球杆，對着空氣，狠狠揮出。
風聲凌厲。
“我不信，你的軍功章，能比我的錢更硬！”
“我更不信，你這把老骨頭，能頂得住億萬網民的口水！”
“輿論？”
王天龍發出一聲低沉的，如同野獸般的咆哮。
“我就是輿論！”
做完這些，王天龍好似又想起了什麼，趕忙掏出手機，給李光明打去電話。
陰冷的聲音響起：“你不是說，那個老頭還有個孫女嗎？”
“現在抓緊時間，把那個孫女控制，我還就不信了，爲了自己孫女的命，他敢亂說？”
……
青陽市，駐防區大院門口。
氣氛依舊凝固如鐵。
所有的鏡頭，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老一少，兩位軍人身上。
李振國的軍禮已經放下。
他的臉上，帶着一種發自內心的，對前輩的恭敬和擔憂。
他向前又走了一步，距離那冰冷的坦克履帶，不過一米之遙。
“老班長。”
李振國的聲音壓得很低，很柔，生怕驚擾了這位不知承受了何等苦難的英雄。
“您先下來，好不好？”
“這裏風大，您年紀大了，身體要緊。”
“有什麼委屈，有什麼難處，您下來，到我的辦公室，泡上一杯熱茶，您慢慢說。”
李振國指了指自己肩上的將星。
“我李振國，青陽駐防區司令員。”
“我用我的軍旅生涯，用我的一切向您保證。”
“今天，就在這裏，當着全國人民的面。”
“不管是誰，不管他有多大的背景，多硬的後台。”
“只要他欺負了您，就是欺負了我們整個駐防區，欺負了我們全體人民子弟兵！”
“我李振國，就是拼上這身軍裝不要，也一定爲您，討回一個公道！”
他的話，擲地有聲。
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衆人心頭的一記重錘。
直播間的彈幕，再次沸騰。
“「將軍威武！這才是我們的人民子弟兵！」”
“「淚目了，這才是真正的軍人風骨！」”
“「王天龍，劉光明，你們聽到了嗎！將軍要辦你們了！」”
“「青陽市的官老爺們，你們的末日到了！」”
坦克上。
李建國那雙渾濁的眼睛，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他看着李振國，看着他肩上那顆閃亮的將星，看着他眼中那份不似作僞的真誠。
老人佝僂的背，似乎又塌下去了一分。
那股頂了一路的滔天怒火和不屈的意志，在聽到家和公道這兩個詞後，仿佛被抽走了大半。
他累了，真的太累了。
從接到囡囡電話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一直被一只無形的手揪着，疼得喘不過氣。
他去了醫院，看到了生死不知的兒子。
他去了警局，看到了那張冷漠無情的臉。
他開着坦克，碾過自己曾經守護過的街道。
現在，他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問一問。
問一問，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問一問，他們當年用命換來的太平盛世，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李建國布滿皺紋的嘴唇，顫抖着，終於張開。
全場，全網，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從這位百歲英雄口中說出的話，將會是在青陽市，甚至是在整個國家，投下的一顆重磅炸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