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好一會兒,才在淺水池子邊上,看到撅着屁股的魏海軍。
“海軍!”李星河沖到他背後,吼了一嗓子。
魏海軍聞聲扭過頭,一看是李星河,樂了:“喲,星河哥?你大學畢業分沙市哪兒了?聽說是市財政局?”
要是在平時,李星河說不定還能跟他扯兩句工作的事,可現在火燒眉毛了都!
“海軍,先不說這些。”李星河嚴肅的說道:“你爸魏建國,他人跑哪去了?我有天大的事兒,必須立刻找到他”
魏海軍看到李星河這要吃人的樣子,知道事態緊急:
“我爸和我媽就前天去邵市邵縣看我外公去了,外公前幾天一大早在家門口被人推了一把,摔壞了尾巴骨,在邵縣人民醫院住着。”
李星河繼續追問道:“那什麼時候能回來?”
“我爸說是等外公骨頭好點才回來,他請了半個月假。”魏海軍如實回復。
半個月!完全來不及了!
廳長即將改非!就在這兩天!
伯父被紀委從家裏帶走的事,用不了兩天就能在單位裏傳個遍,在很多人心裏,這就是落馬的信號。
影響極其惡劣。
就算最終能查清誣告還伯父清白,那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必須要在明天前把伯父撈出來!
“海軍,你現在有空嗎?”
魏海軍茫然地點點頭:“有空啊,星河哥,你……”。
“好。”李星河根本不給他思考的餘地:“馬上收拾東西跟我走,去邵縣找你爸!”
魏海軍眼睛瞬間瞪圓了:“啊?去邵縣?現在?”
三百公裏的路程,在他一個大學生的概念裏,那是大事!
“很重要的事情,必須當面跟你爸說,電話都不保險!”
魏海軍他是在政府長大的孩子,從小耳濡目染。看李星河此刻的模樣,傻子也看出來這是天大的事!
“好!”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魏海軍猛地一點頭,“星河哥你等我,我回去換身衣服,5分鍾。”
李星河立刻分配任務,“我直接出去打車,院門口匯合!”
魏海軍不再廢話,“嗯!”了一聲,手腳麻利地爬上岸,連身上水都顧不上擦幹,撒丫子就往家裏沖去。
站在路邊,李星河的心更焦了。
沙市是省會沒錯,但這是1996年,出租車少得可憐。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遠處晃晃悠悠開過來一輛破舊紅色桑塔納。
“出租車,停車!”
“哪去?”
“邵市,邵縣人民醫院!”李星河迫不及待地報出目的地。
“邵縣?”司機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幾百裏地,你開啥玩笑?不去不去。”
“五百,我給你五百!”
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
“多少?五百?”
五百塊,在1996年那幾乎是基層公務員整整三個月的工資!
“是,五百。”李星河咬緊了牙關,“我朋友出來後立刻就走,到了地方就給你。”
“快上車,邵縣是吧?那地方我熟!”司機豎起一個大拇指。
就在這時,氣喘籲籲的魏海軍也狂奔而來,換了一身幹淨的短袖短褲。
“上車!”李星河根本沒回頭解釋,一把拉開後排車門,先把魏海軍塞了進去,自己也緊跟着鑽了進去。
“坐穩了兄弟,咱這就走了。”司機他猛地一腳油門踩下,卷起一團煙塵。
伯父李國強被紀委帶走最主要的原因,是被人舉報收受幾十萬現金賄賂和價值連城的玉石擺件。
後世伯父和自己說過,玉石是中建公司的一個朋友送給他的,說不值錢。
他還專門找到廳裏辦公室主任魏建國,問要不要上交,魏建國說就一個擺件,自己留着就行。
紀委按照伯父交代的,聯系上了好幾次,才聯系上實際上並沒回自己老家,而是回了老婆老家的魏國強。
等魏國強回到沙市時已經五天過去,雖然證明了伯父清白,但許多事都塵埃落定,於事無補了。
“師傅!還能不能再快點?!”李星河不知道第多少次催促。
司機也被催得沒了脾氣,但路況就擺在那兒,“你看看這路,再快這破車輪胎就要飛出去了,再說前面那段還修路呢!”
五個小時,當邵縣人民醫院那棟不算高大的樓體終於出現在視線裏時,李星河和魏海軍幾乎是同時長舒了一口氣。
時間已經指向傍晚6點半。
“師傅。”車剛在門口停下,李星河一邊拉車門一邊急促地對司機說,“麻煩等我們二十分鍾,我們接了人馬上掉頭回沙市,今晚就得走。”
司機一聽“回沙市”,眼睛亮了一下,這意味着回程也有活,但隨即又嘟囔:“二十分鍾夠不夠啊?還有那五百……”
“這個先給你。”李星河不等他說完,飛快地從褲兜裏掏出身上僅有的兩百塊,一把塞進司機手裏,“這是定金,剩下的回去給你。”
李星河帶着魏紅軍走向醫院護士台,向值班護士詢問了病房號,“三樓,307特需病房。”
魏海軍外公是邵縣的老副縣長,退休待遇好,住在單獨病房。
307病房門口,李星河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門很快被打開,是魏海軍的母親趙美芳。
她看到門口氣喘籲籲的兒子,以及旁邊同樣汗流浹背但面容陌生的李星河:“海軍你怎麼來了?這是…”
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最後疑惑地落在兒子臉上。
這時,病房裏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美芳,誰啊?”
一個穿着灰色短袖POLO衫、身材中等結實的中年男人從病床邊走了過來。
他也看到了門口的景象,臉上寫滿了驚訝:“海軍?你這是…還有這位是……”他打量着李星河。
“魏叔叔,趙阿姨!”李星河搶在魏海軍前面開口,徑直對上魏建國的視線,語氣直接:
“魏叔叔,我是李國強的侄子,李星河。有萬分緊急的事,必須跟您單獨說。”
“李星河?”魏紅軍立刻反應過來,眼神裏的困惑被一種職業性的警覺所取代。
他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眼中的焦慮,這絕不是小事!
他瞬間聯想到李國強的身份,再結合眼前這架勢……
一種不好的預感繞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