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許言溪臉色驟變,立時摔坐在地,順勢打翻灶膛裏的木柴。
滋啦一聲,火星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燙出紅痕。
她立刻捂住發紅的手背低聲抽泣。
“言溪!”
沈硯青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他急忙上前捧起她的手,語氣裏滿是心疼:“怎麼這麼不當心!”
他急忙拉着她的手,浸入一旁的水缸中。
許言溪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輕輕拽住他的袖口,睫毛上還掛着淚珠。
“硯青,你別生佩秋的氣。”
“她怪我占了回城名額,又介意我們曾經的感情,怕我把你搶走,才這樣誣陷我。”
她的眼淚一滴滴砸落在沈硯青的手背上:“不去了,我不去了......”
“你和佩秋去吧......”
“左右不過是幾句閒言碎語,我、我大不了......就去地下陪你大哥,一了百了,也省得佩秋心裏有疙瘩。”
“那樣,你們就能......好好過日子了吧?”
沈硯青緊緊將許言溪攬入懷中:“你別胡說!”
“言溪,我既然說過要帶你走,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改不了!”
他說的擲地有聲,抬頭狠狠瞪了我一眼:“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給言溪道歉!”
我迎着他憤怒的目光,無奈出聲:“沈硯青,你跟媽打個電話就......”
話音未落,一股狠厲的掌風已撲面而來。
“啪!”
脆響炸裂的瞬間,我的耳邊嗡嗡作響。
沈硯青仍舊揚着手,目光凶狠地看向我:“事情鬧到這一步,你還要驚動媽來給你做主?”
“是非得把言溪逼得死了,你才稱心如意嗎!”
鐵鍋裏的飯菜開始冒起焦煳的青煙。
我腹內空虛,餓得一陣絞痛,臉頰卻脹得仿佛要裂開一樣。
我愣愣地撫上側臉。
在這個落後的山村裏,男人只要不動手打老婆就能被誇成模範。
我在這種錯誤的比較中,以爲能和沈硯青就這樣將就着,過完一生。
可這一巴掌,徹底將我打醒。
日子和誰過,怎麼能一樣呢?
挨打,有一次就有無數次。
他和我的戀人終究不同。
要是宋詹白的話,他一定會堅定不移地信任我。
沈硯青見我神情漠然,眼底掠過一絲慌亂。
他抬手想要觸碰我紅腫的臉頰,卻在半空僵住,最終攥緊拳頭:“總之,你不要再鬧了,我今晚就帶言溪走。”
“你好好冷靜冷靜,別讓我聽到任何有關言溪不好的傳言。”
他說着,一手緊牽許言溪,一手拎起屋內的皮箱,步履匆匆地邁出門檻。
驀地,他腳步頓了頓,卻最終沒有回頭:
“我到了那邊,會給你寄錢和糧票,你要累了就歇着,不要逞強。”
我定在原地,靜靜望着那兩個相攜的身影被暮色吞沒。
“不用了。”
我也要離開了。
沈硯青前腳剛走,我立刻回屋將全部衣物塞進嫁妝箱。
“在做什麼?”
我心中一慌,猛地轉身,卻發現沈硯青竟然去而復返。
此刻,他盯着空無一物的衣櫃,眉頭緊蹙:“我都已經要走了,你就算現在回娘家又能怎樣?”
“他們從不會爲你撐腰,你又何必鬧這一出?”
心口一陣刺痛,這是他第二次,用苛待我的家人來傷害我了。
見我神色驟冷,沈硯青放軟語氣:“離婚的事到此爲止,等言溪情緒穩定了,我就讓她離開,這樣總行了吧?”
我轉身背對他:“你快走吧,留許言溪獨自一個人,不安全。”
沈硯青面上閃過一絲躊躇:“佩秋......我不想臨走還跟你吵架。”
“我不回娘家。”
自那年變故後,我早已無家可歸。
沈硯青這才舒展眉頭,嘴角揚起笑意:“你早這樣多好,非得鬧。”
“現在,咱們連好好告別的時間都沒有了。”
他絮叨着轉身,步履輕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破曉,我給宋詹白去了信。
三天後,我將回城申請表送到知青辦。
而後,我拎着唯一的嫁妝箱,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而在上海安頓好的沈硯青,也終於想起了我。
漫長的轉接電話後,他終於聯系到知青辦負責人。
“同志你好,我找一下韓佩秋,麻煩讓她來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