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園。
林瑤踩着高跟鞋踏入玄關,傭人立刻恭敬地頷首:“少夫人。”
她淡淡點頭,目光落在鞋櫃旁那雙定制皮鞋上,語氣難掩一絲輕快:“謝璟川回來了?”
“是的,二少爺九點多就回來了,這會兒正在書房。”
謝璟川每月至少兩次去國外出差,從前她從不在意他歸期,可這次不同——她攥了攥手包裏的B超單,唇角忍不住漾起笑意,想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匆匆換了鞋,她剛想小跑上樓,指尖觸到包內的單據,忽然想起醫生的叮囑,腳步又放緩成尋常步態。
拾級而上,二樓書房的門虛掩着,隱約有談話聲傳來。
林瑤捏着那張薄薄的B超單,正要推門,裏面突然響起謝璟川的聲音——冷得像寒冰,決絕得不留一絲餘地:
“林瑤?她不過是我報復林震海的工具。你覺得我會愛上仇人的女兒?簡直可笑。”
電話的另一頭傅霆旭炸毛般的怒吼:“畜生!你還是人嗎?連我都騙!這事兒要是敗露,我非得被你坑死不可!”
他腦子裏只剩一個念頭:完了。瑾一姐姐要是知道,絕對饒不了他。
謝璟川指尖夾着煙,深深吸了一口,煙霧模糊了他眼底的寒意,和平日裏的溫和判若兩人:
“做戲自然要做全套,不然哪來報復的快感?”
門外的林瑤,手指猛地攥緊那張B超單,紙角幾乎被捏碎。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她整個人如墜冰窖,身體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
方才眼中的雀躍與期待,早已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漫上眼底的、無盡的嘲諷。
話筒裏隨即傳來傅霆旭更激烈的罵聲:“真他媽的陰險!她父親犯的錯,關林瑤什麼事?禍不及子女。”
謝璟川的聲音冷得像數九寒冬的風:“我沒傷她分毫,不過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罷了。何況,父債女償,天經地義。”
“你他媽簡直缺德到家了!這朋友沒法做了!”傅霆旭的咆哮幾乎要掀翻聽筒。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響起管家秦媽的聲音:“少夫人?您怎麼不進去?少爺不是在書房嗎?”
她端着給謝璟川準備的咖啡,見林瑤僵在門口,不由疑惑地問了句。
書房內,謝璟川不緊不慢地掛斷電話,長腿一邁推門而出。
目光撞上林瑤布滿寒霜的臉,他眉峰微挑,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都聽到了?”
林瑤的手死死攥着那張B超單,指節泛白。
心底那點自以爲是的歡喜,此刻碎得像被碾過的玻璃碴,只剩下刺骨的嘲諷。
她扯了扯嘴角,聲音發顫卻帶着尖刺:“聽到了,可惜沒聽全。謝二少爺布了這麼大一盤棋,日日演戲,不累嗎?”
謝璟川眸色沉了沉,寒意浮在表面,卻未達眼底:“要怨,就怨林震海去。”
林瑤笑了,笑聲裏裹着冰碴子。
怨?她當然怨,怨自己傻得可笑,竟以爲天上真會掉餡餅,怨自己天真到信了這場虛假的溫情。
“離婚吧。”
她抬眼直視他,一字一頓,“其實你找錯了人,要報復,你該娶的是他那個私生女。”
謝璟川竟點了頭,語氣輕描淡寫:“可以。想要多少補償,明天跟我律師談,不過分就行。”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脆響——林瑤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謝璟川,這是你欠我的!”
隨着耳光落下,她手中的B超單也應聲飄落在地。
謝璟川被打得偏過頭,臉上火辣辣的疼,可視線卻猛地釘在那張紙上。
他彎腰撿起,當“早孕”兩個字刺入眼簾時,腦子像被重錘狠狠砸中,嗡的一聲炸開。
林瑤猛地搶回單子,眼神冷得像染了毒的冰:“放心,這不會成爲你的威脅。因爲ta,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說完,她轉身就走,背影決絕得沒有一絲留戀。
謝璟川望着那抹漸行漸遠的身影,整個人僵在原地,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對着一旁的秦媽厲聲道:
“看好少夫人!不準她離開景園,更不準她動這個孩子!”
秦媽一臉懵,剛還在說離婚,怎麼轉瞬間就變了?
但對上謝璟川眼底的狠戾,她慌忙應道:“是,知道了!”
“她要是走了,你們全都別想好過。”
謝璟川又補了句,語氣裏的警告讓人心頭發寒。
秦媽連連點頭,看着他轉身進了書房。
書房內,謝璟川跌坐在椅子上,指尖飛快地發了條信息:【立刻屏蔽景園所有信號。】
煙盒被他攥得變了形,點燃的香煙夾在指間,煙灰簌簌落下。
他盯着嫋嫋升起的煙霧,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什麼時候懷上的?這一年多明明都做了措施……
忽然,一段模糊的記憶沖破迷霧——上次他從英國回來,林瑤異常熱情,那晚他倉促間忘了做措施,事後也忘了提醒她吃藥。
輕笑了一下,命中率挺高,一次就懷上了。
他狠狠吸了口煙,尼古丁的辛辣嗆得他喉嚨發緊,可心底翻涌的驚濤駭浪,卻半點沒被壓下去。
一支煙剛燃盡,書房門就被猛地推開。
林瑤雙目赤紅地瞪着他,怒火幾乎要從眼底噴出來:“你想幹什麼?囚禁我?”
她簡單收拾了行李,剛走到門口就被攔下,想打電話求助,卻發現手機徹底沒了信號。
謝璟川懶懶地抬眼,語氣平靜:“把孩子生下來。孩子歸謝家,我給你一個億。”
林瑤嗤笑出聲,眼底滿是譏諷:“你做夢。”
她太清楚了。
謝璟川會要這個孩子,不過是因爲謝家老夫人,不是因爲愛這個孩子。
老太太催了多少次,想抱重孫,他從前總以“還年輕”推脫。
直到上個月,老夫人一場大病,孝順的謝璟川才動了心思,想讓老人家有生之年能如願。
“林瑤,這孩子必須生,由不得你。”
謝璟川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
“生下來,給你一個億。對你來說,這是最輕鬆的事。”
“我是沒錢,但還沒窮到要賣孩子換錢。”
林瑤冷哼,字字帶刺,“你想要孩子,有的是女人願意給你生,但不包括我。”
謝璟川眼神一沉,語氣帶着不容置喙的強硬:“不生?那你別想離開景園。”
說完,他直接撥通了內線電話。
很快,秦媽就帶着兩個身強力壯的女傭進來,不由分說地架住林瑤往外走。
林瑤拼命掙扎,卻根本敵不過她們的力氣,只能嘶吼着怒罵:
“謝璟川!你這是非法囚禁!是犯法的!你等着坐牢吧!”
“謝璟川你個混蛋!”
“畜生!你不得好死!”
謝璟川充耳不聞,只對着秦媽冷冷吩咐:
“看好她,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把臥室裏所有可能傷着她們的東西,全收起來。”
秦媽看着林瑤眼底翻涌的絕望,心頭掠過一絲不忍,猶豫着開口:
“二少爺,真要這樣……囚禁少夫人嗎?”
“我做事,需要你來教?”謝璟川眸色暗沉,語氣裏的冷漠凍得人發僵。
秦媽慌忙低下頭:“不敢。”
“再找個營養師和醫生過來,隨時盯着她的情況。”
謝璟川又補充道。
“是。”秦媽應聲。
他忽然想起什麼,又道:
“如果陸瑾一找過來,就說林瑤出國旅遊了,歸期不定。”
秦媽心裏又是一咯噔,卻只能硬着頭皮應下:“知道了。”
書房裏重新恢復安靜,謝璟川走到窗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煙盒,眼底情緒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