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願意代替三小姐,嫁給鎮國侯世子。”
廂房裏,江惜月平靜開口,驚得陸瑩瑩錯愕抬頭,“當真?你不反悔?”
江惜月靜靜抬眸,“當真。”
陸瑩瑩剛要開口,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滿臉警惕的看着她,“你莫不是又想出什麼法子,想要逼我哥哥娶你不成?”
此言一出,守在屋內的丫鬟們紛紛色變,看着她的神色充滿了厭惡。
江惜月見狀苦笑,也怨不得她們如此。
畢竟過去五年,她如同一個癡兒般纏着陸非墨,端茶送水、噓寒問暖,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做盡了。
全上京的人,都知道陸家大郎身後跟了個沒臉沒皮的未婚妻。
陸非墨因着她也成了上京的笑話,卻又無法擺脫,因爲當初陸家老太爺出京辦案時遭遇追殺,是江惜月父母救了他。
可他們卻因此慘遭殺身之禍,臨死前,他們把江惜月拜托給陸老爺子照顧。
陸老爺子答應下來,安葬了江氏夫妻後,便帶着江惜月回京,並且將她指婚給自己的孫子陸非墨。
兩條人命,外加救命之恩,容不得陸非墨說不。
而江惜月見到陸非墨的第一眼,便認定了這個男人,更是傻乎乎的以爲只要她努力,早晚能讓他看見自己。
可昨日陸非墨生辰,她端着親手做的長壽面送過去時,意外聽見了他和好友的對話。
“子忱,那江惜月也追你後頭多年,你打算何時娶了她?”
江惜月懷着忐忑的心情近前兩步,便聽到了男人冷酷的言語兜頭砸下來,“我陸氏簪纓世家,老爺子是內閣學士,家父是戶部尚書,她江惜月不過是個村姑,當不起陸少夫人的身份。”
“可她父母到底對老爺子有救命之恩。”
“等日後我娶了正妻,再許她一個妾室之位,保她這輩子吃穿不愁已是報恩,她若想要求再多,便是貪得無厭了。”
江惜月腦袋嗡嗡作響,後頭的話再聽不進去。
她遊魂似的回到自己院中,癡癡看着那碗涼透的長壽面,最終想明白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終歸是不能強求的。
陸家大郎很好,但想讓她做妾的陸非墨不好。
江惜月想走,但也明白,以如今的情形,陸家是萬萬不可能放她走的,一來陸老爺子不應允,二來於陸家名聲有礙。
她不知該怎麼辦。
想了一天一夜,江惜月最終下定決心,她要代替陸瑩瑩嫁去鎮國侯府,雖說那鎮國侯世子紈絝無用,但傳言性子極好。
待嫁過去了,她只要做好妻子本分,想來安穩度過一生不難。
思及此,江惜月低聲道,“我既已提出替你嫁給鎮國侯世子,便是說話算話,至於大公子,他日後自有門當戶對的良緣。”
“你......”
“誰要嫁人?”
陸瑩瑩還想說話,門外突然傳來道清冷的嗓音。
江惜月循聲回頭,只見陸非墨身着月白色長袍,長身玉立,清雋的面容在看到她的瞬間,不動聲色皺了皺眉。
陸瑩瑩起身,笑着迎過去,“大哥,方才......”
“方才三小姐說,尚書家的小姐正在相看婚事,想來再過不久就要嫁人了。”江惜月開口,打斷她話頭。
陸瑩瑩面色一變,剛要說什麼,就被江惜月搶先道,“三小姐,既然大公子來了,那我就先走了。”
“能否麻煩你送我出去?”
她一句話落,陸非墨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江惜月從前自詡是他未婚妻,向來是直呼他表字,如今突然改了稱呼,不知道又在耍什麼手段。
陸瑩瑩則是不耐煩的皺眉,“門就在那,你是沒長腿不成?”
江惜月聽習慣了她的奚落,如今聽着也沒覺得有什麼,只是重復道,“還是勞煩三小姐走這一趟。”
陸瑩瑩眉毛一揚,剛想說話,突然間意識到什麼,壓着眉眼跟她往外走。
等出了院子,她一甩袖道,“你方才那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先前都是在騙我不成?”
“當然不是。”江惜月搖頭,平靜道,“只是,我畢竟和大少爺有婚約,若是貿然泄露,難免橫生波折。”
“不如等事情落定,再告訴大公子也不遲。”
她言辭懇切,聽得陸瑩瑩將信將疑。
半晌,她面色冷凝道,“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有你好看的。”
江惜月沒說話,等她進了院子,這才轉身離開。
“江惜月。”
行至一半,身後傳來陸非墨的聲音,她微頓,回頭看着男人朝自己緩緩走近,“昨日我生辰,你爲何沒來?”
江惜月垂眸,嗓音平靜,“前夜裏感染了風寒,身子不適,便沒有去。”
原來如此。
陸非墨心中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悄然散去,他眉眼微鬆,旋即問,“這次你又準備了什麼生辰禮?”
他輕描淡寫,可眉眼間難掩嫌棄。
江惜月不由得想到過去五年間,每次陸非墨生辰,她都會費盡心思的去準備禮物,有她親手繡的帕子、跑遍上京尋來的孤本亦或者是玉佩......
但這些東西往往都被陸非墨棄若敝屣。
“拙劣之作,難上台面。”
“弄虛作假,拿雜書冒充,丟人現眼。”
“江惜月,少做這些無用功。”
江惜月每每乘興而來,失望而歸,但今年生辰禮還是找府中繡娘學了半月,磕磕絆絆做出了一條腰帶,十指也扎的盡是血洞。
她滿心歡喜的幻想着陸非墨看到腰帶時驚喜的模樣,卻不成想,再也沒了送出去的機會。
“今年我忘了準備。”她道。
陸非墨面色倏而冷沉下來,周身迫人的威壓險些讓江惜月喘不過氣,“便是這麼簡單的事情裏都做不好,還妄想當陸家主母,簡直異想天開。”
饒是已經準備放下陸非墨,驟然聽到這評價,江惜月心底還是一陣刺痛。
她出身鄉野,自知難以匹配陸非墨,爲了日後不讓他丟臉,這些年日夜都在學習名門貴族的禮儀。
可無論她多努力,都抵不過他們一句輕飄飄的“東施效顰”。
江惜月眨眨眼,輕聲道,“那便不當了吧。”
陸非墨像是沒有聽清似的,下意識反問,“你說什麼?”
江惜月深呼吸,抬眸直直看向陸非墨,“大公子,我自知出身低微,與你無法相配,所以自願放棄婚約,以全最後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