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號台風擦着港城吹過,風雨大作,海浪呼嘯。
清平山上燈火輝煌,豪車遍地。
藍晚音從邁巴赫上下來,跟着沈彥川走進宴會廳。
風很大,裹挾着濃重的溼氣和海風腥鹹的味道。
藍晚音撩了撩被風吹亂的頭發,璀璨的燈光下,她臉色白得有些病態。
“冷不冷?”
宴會廳裏的空調開得很足,沈彥川下意識的扭頭問她。
“不冷。”藍晚音對他笑笑,一雙眸子漆黑又沉靜。
他幽幽嘆了口氣,再次感嘆這許久不見的妹妹怎麼長得這麼瘦了。
“別緊張。”他拍拍藍晚音的肩膀,“這宴會廳裏的人都是哥哥的熟人。”
“嗯。”藍晚音倒是不緊張,只是覺得有些新鮮。
原來,這就是紙醉金迷的港城。
“走吧。”沈彥川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帶着她往宴會廳的正中間走。
一路上,有不少人側目看她。
早在宴會開始之前,大家都知道沈彥川要帶他內陸的表妹一起過來。
他表妹是誰,大家都不清楚,但要提到他表妹的媽媽,在場所有人心裏都有點數了。
林家小千金爲嫁內陸的一個苗族男人不惜和家族決裂,當年可在港城鬧得沸沸揚揚。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但這些年輕小輩也多少有點耳聞。
“她是,苗族人?”
藍晚音聽到有人議論她。
“是。”另一個人回答。
“他們說苗族很神秘,我這還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看到苗族人。”
“其實挺好認的,因爲港城沒有姑娘會像她一樣打扮。”
“阿川來了。”
卓思喬看見沈彥川,一雙風流的桃花眼頓時眯了起來。
這場聚會是他組織的,爲了慶祝他肺炎出院,邀請的都是一些關系比較好的熟人。
他面前支了張牌桌,一群人圍在一起,玩兒得熱鬧。
唯有高居上位的那個男人,表情冷冷的,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沒意思極了。
直到,他聽見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鈴鐺聲混在人群的喧鬧裏,不大明顯,但很悅耳,也很熟悉。
他沉靜如水的眸子微微動了動。
“虞生,今晚好彩頭啊。”
和沈彥川一起過來的男人率先開口跟他打招呼,語氣帶着些討好。
男人沒有抬眼,只揚了揚手裏的打火機,算是回應。
“喲,這哪兒來的小美女啊?”
卓思喬喝了點酒,歪頭看見沈彥川身後的藍晚音,眼神都有些迷離了。
沈彥川笑了笑:“這我表妹,昨天剛到港城,特意帶她出來玩兒。”
虞照野又聽見了那串鈴鐺聲。
他下意識的抬起眼。
沈彥川同時側身,把藍晚音讓出來。
清瘦的少女穿着一件簡單素雅的白色連衣裙,黑長直的頭發,乖順的齊劉海。
脖子上戴着一條銀制的平安鎖項鏈,手腕上也有相配的銀鈴手鐲。
和宴會廳裏的千金名媛很不一樣。
她沒有化妝,也沒有佩戴任何華貴的奢侈品,就這麼幹幹淨淨的站在那兒,一如銅雀山的初見。
虞照野的意識有些恍惚。
他不覺得藍晚音應該出現在這兒。
直到沈彥川笑着介紹:“藍晚音,我小姨的女兒,也是我唯一的妹妹。”
虞照野呼吸停滯,琥珀色的瞳孔和那雙漆黑的眼眸對視了兩秒,然後淡然移開。
一旁的卓思喬察覺到他的異樣,打趣他。
“喲,難得見到阿野如此直接的盯着一個女生看,怎麼,你認識這位阿音妹妹嗎?”
虞照野皺了皺眉。
藍晚音靜靜地看着他。
他瘦了,也不愛說話了。
他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機,語氣隨意:“不認識。”
藍晚音勾了勾唇。
很好。
可目光卻始終落在虞照野身上,雖然平靜如一潭死水,但就是落在他身上,不肯移開。
卓思喬是個社交恐怖分子,見藍晚音安安靜靜的不說話,便主動把虞照野介紹給她。
“阿音妹妹,你來港城兩天了呀。”
“對。”藍晚音聲音很清亮。
“那你聽過虞照野的名字沒,他可是港城最靚的男人。”
“……虞、照、野?”藍晚音慢慢念出這個名字。
原來,你連名字都是假的。
“沒聽過。”
“不要緊。”卓思喬酒壯慫人膽,都敢做虞照野的主了。
“你以後記住這個名字,在港城遇到任何麻煩,都可以去找他。”
難得的是,虞照野竟然一聲不吭,並沒有駁斥卓思喬的話。
他的脾氣是出了名的臭,今日竟格外平靜。
藍晚音淺淺的笑了一下,卻並沒有接下這句話。
沈彥川和卓思喬聊了兩句,就把藍晚音帶到了一旁的休息區。
出門前,林笑棠女士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照顧好這個妹妹。他答應得很漂亮,可計劃趕不上變化,有虞照野在的地方,聚會都沒那麼純粹,總少不了要談點生意。
他陪藍晚音坐了一會兒,就被卓思喬叫到了牌桌上。
藍晚音終於清淨了。
她從隨身的包包裏拿出手機,解鎖,翻出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小女娃只有兩歲多的樣子,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蛋,可愛又討喜。
藍晚音低頭看着,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撫過小娃娃的臉。
真可惜。
其實,她很想再看看那個男人,可那個男人被太多的人簇擁着,她看不見了。
但沒關系,那樣意氣風發,衆星捧月的他,看過一眼,也不算遺憾。
藍晚音對照片上的小娃娃笑了笑,神色平靜的將手機收起來。
然後抬手摸了兩下脖子上的平安鎖。
“咔噠”一聲,平安鎖輕輕晃動。
沒人看見的陰影裏,一只暗紅色的蟲子從平安鎖裏爬了出來。
藍晚音:“花花,去吧。”
暗紅色的蟲子搖晃着胖嘟嘟的身體,在人聲鼎沸裏,悄悄爬向人群最中間的男人。
阿爸曾經告訴過她,情蠱發作時,被下蠱的人會痛不欲生,身上像有一萬只螞蟻在啃食,又疼又麻,卻又找不到疼痛的源頭在哪兒。
密密麻麻的痛楚折磨得人想發瘋。
緊接着,那個人會七竅流血,意識混亂,在一陣天旋地轉中,他會噗通一聲,倒在所有人面前。
但他不會死,他只會神智失常,日日被蠱蟲折磨。
直到蠱蟲吃完他的血肉。
藍晚音很期待,那個港城最靚的男人滿臉是血的倒在地上,會是怎樣一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