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顏震驚地上前兩步,周照野拉住她,“怎麼了?”
她突然想起,她現在還在“失憶”狀態,不會做陶瓷,不能表現得像是知道宋老的樣子。
但內心深處想要結識這位泰鬥級大師的欲望,還是讓她忍不住靠近了兩步。
“沒什麼,那邊有個展品,好像挺好看的,照野,我們過去看看。”
展館B區。
“你說的好作品在哪?我怎麼沒看到。”
宋老用拐杖敲了敲地,瞥了眼旁邊的年輕男人。
男人身着銀灰色西裝,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掌心有常年拉泥胚留下的薄繭,長相斯文,戴着無框的近視眼鏡,整體氣質有種儒雅的藝術家風範。
他是宋老的學生陳謹鬆。
因陶藝技術精湛,他早年被宋老收做門徒,在陶瓷界名氣不算小。
進會場之後,陳謹鬆一直在和宋老介紹:“這邊,師傅。”
“今天辦展的這位陸小姐,聽說非常有天分,去年拿了新瓷力杯的潛力獎,作品偏寫意,尤其擅長精致釉色,是您一直想要物色的那種新人。”
“所以我今天特意帶您過來看看,您一定會喜歡的。”
陳謹鬆態度恭敬,引着宋老朝着《童真》走去。
陸知瑤看見宋老,先他們一步走到展品前面,故作驚訝地迎上來:“宋老,您怎麼也來了?怎麼沒個人提前通知我一聲,我好親自去門口迎接!”
宋老並未理會,眼神掠過陸知瑤看向展品《童真》。
“宋老喜歡這個?”
陸知瑤十分有眼力地將展品捧到宋老面前。
他面無表情地扶了扶老花鏡。
陸知瑤和林疏顏的心同時提起。
宋老一向要求嚴格,追求完美,作品能被他指點一二,是創作者的榮幸。
如果還能被他看上……
在衆人期待的眼神中,宋老開口:“不錯。”
林疏顏此刻心情復雜。
她又開心又生氣。
開心的是陶瓷技藝終於得到了宋老的認可,生氣的是這個作品現在的作者被移花接木成陸知瑤。
陸知瑤臉上迸發出驚喜。
她和陸宴修開心地對視一眼,兩個人全程無視陸知瑤這個真正的創作者。
倒是周照野,附耳湊近林疏顏,氣息灼熱,“我怎麼覺得這種好作品,不像是陸小姐那種半吊子手藝能做出來的。”
林疏顏瞳孔放大,震驚地看向周照野,帶着一絲希冀問:“爲什麼這麼說?”
周照野托着下巴,神色認真,“你看她其它的展品,都不如這個做得好。”
“這件童真和她其它作品,簡直像是兩個人的風格。”
“我覺得,它更像是你的。”
林疏顏一愣,裝傻道:“我、我還會做陶瓷嗎?”
周照野輕笑,輕揉她的頭頂,“會,不僅會做,還做得很好。”
“你從小,就很有天賦。”
那邊,宋老還在對着《童真》認真研究。
“陸小姐,你剛才說,這是你很多年前的作品?”
陸知瑤忙不迭點頭,滿臉謙遜,“是的,當時年紀小,技術不太成熟,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夠好。”
見陸知瑤竟然大言不慚地將自己的心血占爲己有,林疏顏恨不得當場上去撕爛她的假面。
可她還不能着急。
她要在陸知瑤最得意忘形的時候拆穿她,那樣才最有效果。
不知情的宋老眼底劃過一絲欣賞,“看不出你年紀小小還挺謙虛,神態抓得很準,陸小姐很有做陶瓷的天賦。”
陸知瑤聽到宋老誇自己,心中的喜悅幾乎難以抑制。
陸宴修也滿臉驕傲,欣慰地摸了摸她的頭,“寶貝,我就知道你能行。”
這畫面看得林疏顏胃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陸小姐,你這個作品,怎麼和你其它作品的風格差那麼多?”
周照野突然出聲,語調戲謔,“你其他作品喜歡將很多亂七八糟的元素堆在一起,感覺有些用力過猛。”
“只有這個,”周照野的視線重新落回被陸知瑤捧在手中的《童真》上,眼神也變得不同,“它線條簡單,釉色均勻,讓人看着就覺得舒服。”
宋老的表情因爲周照野的話閃過一絲狐疑,陸知瑤面上也是一慌。
她剛想解釋,林疏顏已經腳下一軟,整個人“不受控”地朝陸知瑤身上撲去。
陸知瑤手上的陶瓷擺件因爲林疏顏這一撲,沒拿穩,在地上摔成碎片。
“我的《童真》!”
陸知瑤淒慘地尖叫一聲。
林疏顏臉色煞白地看着滿地狼藉,一臉慌張地解釋:“對不起對不起,知瑤,我剛剛突然低血糖犯了,我不是故意的……”
“疏顏,你沒事吧?”周照野大步跨到她的身邊,半蹲着將她扶起。
陸知瑤面目猙獰地看向林疏顏,語氣近乎失控,“對不起有用嗎?你知不知道這個作品對我有多重要!”
“林疏顏,你早不低血糖晚不低血糖,偏偏在這個時候低血糖!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疏顏嘴上道着歉,眼底卻劃過一絲冷意。
這是她的作品,她就毀掉就毀掉,什麼時候輪得到陸知瑤嘰嘰歪歪了?
她上前拉住陸知瑤的手,可憐巴巴地開始演戲:“知瑤,他們不是說我們是好閨蜜嗎?就是一個展品碎了而已,你應該不會生我的氣吧?”
“你還有那麼多別的展品,反正都是你做的,應該都是一樣的優秀吧?”
陸知瑤嘴角一抽,恢復理智。
宋老還在場,她不能發作。
她強行壓下心裏的恨意,皮笑肉不笑地說:“但這是我最喜歡的作品,本來打算送給宋老的。”
“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年過七十的老人盯着滿地的碎片一臉惋惜。
他看着陸知瑤如此識大體的樣子,又想到那件打動他的作品被毀,作出一個決定。
“陸小姐不必過於傷心,作品雖然毀了,但我看到了你的靈氣,我願意破例收你爲徒。”
陸知瑤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動了動嘴唇。“真的嗎?我、我沒聽錯吧?您讓我做您的徒弟?!”
“陶瓷大師宋老,要收我做徒弟?”
她指了指自己,又看向陸宴修,對方朝她點了點頭,她這才一點點接受現實。
宋老調皮地開玩笑:“怎麼,你不願意?”
陸知瑤幾乎喜極而泣,“沒有沒有!求之不得!謝謝宋老,我一定好好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