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妤……”他低聲重復了一遍，仿佛在品味這兩個字的韻味，然後，唇角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人如其名。妤兒……留下來。”
“妤兒”二字從他口中喚出，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親昵和理所當然，讓蘇靜妤的心尖都跟着顫了顫。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小名從一個陌生男子，還是當朝太子口中說出，會是這般模樣。
就在這時，侍女端着溫好的藥走了進來。蕭景湛看了一眼那濃黑的藥汁，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但目光轉向蘇靜妤時，卻緩和下來。
“你喂我。”他看着她，語氣平靜，卻帶着一種上位者天生的命令口吻，混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撒嬌？
蘇靜妤無法，只得在床邊坐下，接過藥碗。這一次，他異常配合，雖然每喝一口，眉頭都會皺緊，但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仿佛看着她，就能抵消湯藥的苦澀。
喂完藥，他又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摻了靈泉的溫水，這才重新躺下，卻依舊握着她的手不放。
“殿下……您該休息了。”蘇靜妤臉頰緋紅，小聲提醒。
蕭景湛閉上眼，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聲，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他似乎極爲疲憊，又或許是因爲靈泉和眼前人帶來的安寧，呼吸很快變得均勻綿長，真正陷入了沉睡。
蘇靜妤看着兩人交握的手，他的手掌寬大，指節分明，將她的手完全包裹其中，灼熱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來。她想掙脫，又怕驚擾了他，最終只能維持着這個別扭的姿勢，靜靜地坐在床邊。
燭火噼啪一聲，爆開一朵燈花。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紗照進來，灑在兩人身上。蘇靜妤低頭，看着太子沉睡中依舊俊美無儔的側臉，心中五味雜陳。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自那日後，喂藥、換藥的差事，便理所當然地落在了蘇靜妤身上。
蕭景湛的傷勢在太醫的精心診治和蘇靜妤悄然注入的靈泉作用下，一日好過一日。高熱退去，傷口開始愈合，他那屬於儲君的威儀與清明也逐漸回歸。
只是，這位殿下似乎養成了一些新的“習慣”。
比如，湯藥必須由蘇靜妤親手端來，他才肯慢條斯理地喝完。比如，換藥時，他雖閉目養神，卻總能在蘇靜妤準備離開時，恰到好處地醒來，尋個由頭讓她再多留片刻。
再比如，他開始習慣在午後小憩醒來時，看到那道藕荷色的倩影安靜地坐在窗邊看書，或是擺弄一瓶新摘的鮮花。空氣中彌漫着她身上淡淡的玉蘭香，混合着藥香，竟成了他記憶中難得寧靜的時光。
蘇靜妤起初是忐忑的，但見太子雖氣勢迫人，卻從未有過逾越之舉，最多只是在她喂藥或遞水時，指尖會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手背，或是用那雙深邃的鳳眸靜靜地凝視她，直到她臉頰飛起紅霞，才幾不可察地彎一下唇角。
她漸漸也放鬆下來，只當是伺候一位脾氣有些古怪的貴人。
這日午後，陽光晴好。蕭景湛感覺精神不錯，便由陸將軍扶着，緩步走到臨窗的榻上坐下，批閱一些由京城加急送來的奏報。雖在病中，國之大事，他從不懈怠。
剛看了幾本，便聽得窗外庭院裏傳來一陣輕柔的說笑聲，夾雜着小孩子的咿呀學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