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流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話說得太直,生怕勾起了公子的傷心事,連忙惴惴不安地朝崔硯清的方向瞥去。
卻見崔硯清只是慵懶地倚靠在黃花梨圈椅裏,一只手隨意撐着頭,眉目間是一片化不開的冷淡,仿佛那些刺耳的往事與他並無幹系。
他甚至連眼皮都未抬,只淡聲提醒,聲音裏聽不出什麼情緒,卻自帶一股寒意:
“既入了這地方,你們一個個都把皮繃緊些,眼睛放亮些,別讓人鑽了空子。”
飛流見公子並未動怒,心下稍安,連忙點頭如搗蒜:
“公子放心!那些個豺狼虎豹,屬下絕不放一個近您的身!定叫他們……”
他表忠心的話還沒說完,院門外就傳來一陣細碎卻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崔硯清漫不經心的目光也隨之移向門口。
只見一個穿着淺粉衣裙的身影,嫋嫋娜娜地立在了那兒,光線在她身後,勾勒出纖細的輪廓。
她頭上梳的是已嫁婦人的發髻,可那張臉卻生得嫩生生,杏眼桃腮,肌膚細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此刻更是粉面含春,帶着一種與她身份略不相符的嬌豔。
她臉上漾開一個甜得幾乎能淌出蜜來的笑容,一雙秋水般的眼眸,盈盈脈脈,直勾勾地朝他望了過來。
崔硯清記得她。
方才在前院,闔府迎接時見過。
這是崔慕言的妻子,按禮,他該喚一聲“嫂子”的。
他眼神微凝,不動聲色地看着這位不請自來的“嫂子”,心底那根警惕的弦,悄然繃緊。
崔硯清對這府裏上上下下的人都沒什麼好感,包括眼前這個笑容甜得發膩的女人。
他一道冰冷的目光直直投過去,薄唇緊抿,不言不語,周身都散發着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寒氣。
花鈺婉對上他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溫度的眼睛,心頭本能地一緊,但還是維持着表面的鎮定,喚了一聲:“二弟。”
崔硯清依舊不搭理她,就那麼穩穩地坐着,用一種審視、甚至可以說是看死物般的眼神,在她身上冷冷地刮過,帶着毫不掩飾的疏離與輕蔑。
他旁邊站着的那兩個侍衛,飛揚和飛流,也都是眼神警惕,面色不善,活像兩尊門神。
花鈺婉心裏清楚,前世崔硯清雖然也是這個時候回了府,但他只在國公府住了頭幾個月,勉強裝裝樣子給皇帝看,後來便懶得應付,直接搬回皇帝御賜的將軍府去了。
所以,前世的她和此人其實並無多少交集,只知道他手段狠厲,不好招惹,後來崔家被抄家問罪,聽說便是他親自安排的。
她暗自吸了口氣,告訴自己,連死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好怕的?面上努力顯得更加從容,開口道:“我平日幫着母親打理一些家事。二弟剛搬回來,想必還有許多不習慣的地方,若是院子裏缺了什麼,或是下人伺候得不周到,盡管跟我提,我立刻讓人去安排。”
崔硯清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嘲諷,並不接她示好的話茬,反而直截了當地反問,聲音冷硬:“大嫂覺得我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