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絕血脈感應?”阿菜的眼睛瞬間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顧不上害怕了,屁顛屁顛地緊跟在小刀身後,“真的嗎師姐?還有這種好地方?那豈不是說躲在這裏,那些妖魔鬼怪就找不到我了?”
小刀沒回頭,火折子的光芒在她前方投下搖曳的影子,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理論上。”
“理論上?”阿菜剛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那實際上呢?”
“禁地之所以爲禁地,”小刀的聲音在幽深的甬道裏帶着回音,平添了幾分森然,“自然有它的道理。隔絕感應或許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點。”
阿菜:“……”他一點也不想了解其他“道理”!
甬道向前延伸,似乎沒有盡頭。空氣越來越冷,帶着一種陳腐的、難以言喻的氣息,石壁上的刻痕也越來越復雜詭異,有些圖案看久了甚至讓人頭暈目眩。
阿菜不敢再亂看,縮着脖子,緊緊跟着小刀那點微弱的光亮,只覺得這地方比外面那些明刀明槍的敵人還要讓人心裏發毛。
又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前方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地下石窟出現在眼前。石窟中央,竟然矗立着一座殘破古老的石殿,雖然大部分已經坍塌,只剩下斷壁殘垣,但依舊能看出昔日的宏偉規模。石殿的材質與周圍的岩石截然不同,是一種泛着淡淡青光的黑色巨石,表面光滑冰冷,刻滿了比甬道裏更加繁復、更加古老的圖騰。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殘破大殿的四周,地面上刻畫着一個巨大的、已經有些模糊的圓形陣法。陣法的線條深深刻入石地,溝壑中沉澱着暗色的、像是幹涸血跡的東西,散發出一種極其微弱卻不容忽視的能量波動。
整個石窟都籠罩在這種奇異而古老的氛圍中,寂靜無聲,時間在這裏仿佛凝固了。
“這、這就是禁地?”阿菜看得目瞪口呆,舌頭都有些打結。這地方看起來……可比戒律堂的石洞嚇人多了!
小刀熄滅了火折子。奇異的是,那些泛着青光的黑色巨石自身似乎散發着極其微弱的光芒,勉強能讓人視物。
她走到那座圓形陣法邊緣,蹲下身,仔細查看那些刻痕和溝壑中的暗色沉澱物,手指虛懸其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能量流動,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確認着什麼。
阿菜不敢打擾她,小心翼翼地跟過去,伸着脖子看那陣法,只覺得那些線條看得他眼花,腦袋有點發暈。
“師姐,這畫的是啥啊?看起來怪怪的……”
小刀站起身,目光掃過整個石窟,最後落在那座殘破的石殿上,眼神深邃。
“一座牢籠。”她淡淡開口。
“牢籠?”阿菜一哆嗦,“關、關什麼的?”
小刀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指了指那座圓形陣法:“站到中心去。”
“啊?”阿菜看着那陣法中心陰森森的樣子,心裏直打鼓,“站、站那兒幹嘛?”
“不想被找到,就過去。”小刀語氣不容置疑。
阿菜咽了口唾沫,看看陣法,又看看小刀冷硬的側臉,最終還是求生欲占了上風。他哆哆嗦嗦地、一步一步挪到陣法中心站定。
一站上去,他就感覺腳底板傳來一股極其微弱的吸力,同時周圍那些刻痕溝壑中的暗色物質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能隔絕一切的沉悶感籠罩了他。
小刀站在陣法外,仔細觀察着他的反應,尤其是他之前接觸刀鞘時可能產生異變的手臂。
一切平靜。
阿菜身上的那種微弱的、連他自己都幾乎察覺不到的血脈躁動感,似乎真的被壓制了下去,如同溪流被強行截斷。
“好像……真的有用?”阿菜又驚又喜,活動了一下手腳,並沒有感覺任何不適。
小刀似乎也鬆了口氣,緊繃的下頜線柔和了些許。她走到陣法邊緣,從懷裏取出一些東西——是幾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石頭,但她卻極其謹慎地將它們按照某種特定的方位,嵌入陣法外圍的幾個不起眼的凹槽裏。
每嵌入一塊,那陣法散發的微弱光芒就似乎穩定一分。
“這是……”阿菜好奇地問。
“加固。”小刀言簡意賅,“這陣法年代太久,力量流失嚴重,需要額外能量維持。”
做完這一切,她才走到阿菜身邊,遞給他一個油紙包:“吃。”
阿菜打開一看,裏面是幾個還帶着溫熱的饅頭和一壺清水。他這才感到飢腸轆轆,也顧不上許多,狼吞虎咽起來。
小刀就站在他身旁,抱着刀,警惕地注視着四周,尤其是他們來時的那個甬道口。
阿菜一邊啃饅頭,一邊偷偷打量小刀。師姐的肩膀還纏着簡單的布條,隱隱有血跡滲出。她臉上帶着疲憊,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
“師姐……”阿菜塞了一嘴饅頭,聲音含糊不清,“謝謝你啊……”
小刀沒回頭,只是極輕地“嗯”了一聲。
“那個……”阿菜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憋在心裏的話,“你……信我不是那什麼聖子,對吧?”
小刀沉默了片刻,就在阿菜以爲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開口了,聲音低沉:“刀鞘的反應做不得假。”
阿菜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嘴裏的饅頭也不香了。
“但是,”小刀話鋒一轉,側過頭看他,火光下她的眼神復雜難辨,“你是不是聖子,和你願不願意當那個聖子,是兩回事。”
阿菜愣住了。
小刀轉回頭,繼續盯着甬道口,聲音平靜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嘲:“幽冥道找了你十幾年,如今才確定。你以爲,他們憑什麼確定?”
阿菜手裏的饅頭掉在了地上,臉色瞬間慘白。
“有人……告密?”他聲音發顫。
小刀沒有否認,只是淡淡道:“你的血脈,並非一直沉寂。或許在某些特定時刻,有過極細微的流露,只是無人察覺。又或者……有人一直都知道,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將你‘送’出去。”
合適的時機?送出去?
阿菜如墜冰窟,渾身發冷。他想起自己孤兒的身份,想起在鎮上渾渾噩噩的那十幾年,想起莫名其妙被收入門派……難道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是誰?到底是誰?!
就在他心神劇震之際——
“嗡……”
腳下巨大的陣法,突然毫無預兆地、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與此同時,遠處那殘破石殿深處的最黑暗處,仿佛有什麼東西……與之共鳴般,響起了一聲極其輕微、卻直抵靈魂深處的……鎖鏈拖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