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裏靜得嚇人,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阿菜覺得自己像被扔進了冰窖,又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全身的血液一會兒凝固一會兒沸騰。他眼睜睜看着刀鞘上那詭異的幽藍紋路一閃而逝,腦子裏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不……不是……”他嘴唇哆嗦着,聲音發顫,幾乎聽不見,“是……是這刀鞘……它自己……”
他求助般地看向小刀,卻對上了一雙冰冷、陌生、充滿了審視和極度復雜情緒的眼睛。那眼神裏再也沒有了之前哪怕一絲絲的無奈或容忍,只剩下純粹的震驚和凜冽的寒意,刺得他心髒猛地一縮。
“師尊!”一位長老率先回過神來,聲音帶着驚疑不定,“這……這難道是……幽冥道傳說中的‘血脈共鳴’?唯有至純的幽冥引血脈,觸碰特定媒介時才會……”
另一位長老臉色鐵青,猛地打斷他:“冷月刀鞘乃玄鐵寒玉所鑄,更是歷代執法弟子傳承之物,怎會成爲幽冥道的媒介?!此子……此子定然有問題!”
“我、我沒有!”阿菜急得快要哭出來,手腳冰涼,“是刀!是刀的問題!師姐你知道的!這刀一直跟着你!它肯定是被那些壞人動了手腳!”
他試圖向小刀求證,盼着她能像之前那樣,哪怕只是冷冷地呵斥他一句“廢物”,也好過現在這種冰冷的沉默。
小刀卻只是緩緩收回了停留在刀鞘上的目光,指尖微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她抬起眼,再次看向阿菜,那目光深得像潭,裏面翻涌着太多阿菜看不懂的東西。她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側過身,對着掌門,用一種極其平靜,卻讓阿菜心沉到底的語氣道:
“師尊,刀鞘無恙。弟子從未離身,亦無人可動手腳。”
這句話,像是一錘定音。
瞬間,所有懷疑、審視、忌憚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枷鎖,重重地壓在了阿菜身上。
掌門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着阿菜,仿佛要將他從裏到外看個透徹。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沉重:“先將阿菜帶下去……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掌門!師尊!冤枉啊!”阿菜徹底慌了,想要沖過去,卻被兩名戒律堂弟子上前一步,面無表情地架住了胳膊。
他掙扎着,回頭看向小刀,眼裏全是恐慌和哀求:“師姐!你信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是什麼聖子!師姐!”
小刀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筆直,沒有回頭。她的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冷硬如石刻,只有垂在身側的手,指節捏得微微發白。
阿菜被半拖半拽地帶離了戒律堂。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
他被關進了後山一處廢棄的思過崖石洞裏。洞口被下了禁制,還有兩名弟子日夜看守。
石洞裏又冷又潮,只有一張硬板石床。阿菜蜷縮在角落裏,抱着膝蓋,感覺自己像被全世界拋棄了。
恐懼、委屈、茫然……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把他逼瘋。
幽冥道?聖子?血脈共鳴?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他明明就是個普普通通、還有點倒黴的小菜雞,怎麼一夜之間就成了邪魔外道的聖子了?還要被關起來!
師姐……她也不信他了嗎?她剛才那個眼神,好冷……
阿菜把臉埋在膝蓋裏,鼻子一酸,差點掉下金豆豆。但他硬生生忍住了。不能哭!哭了就更像娘們唧唧的菜雞了!
可是……怎麼辦?
就在他自怨自艾,絕望得快要長蘑菇的時候,洞口忽然傳來極其輕微的“叩叩”兩聲。
像是石子敲擊岩壁的聲音。
阿菜猛地抬起頭,警惕地望向洞口:“誰?!”
外面安靜了一瞬,然後,一個壓得極低、卻異常熟悉的嬌俏女聲飄了進來:
“小師弟~幾天不見,這麼拉了?居然混成‘聖子’了?出息了啊~”
是桃夭師姐!
阿菜眼睛一亮,連滾帶爬地撲到洞口,隔着禁制的光幕,壓低聲音急道:“桃夭師姐!你信我!我真不是!那刀鞘它自己抽風!”
“知道知道~”桃夭的聲音帶着慣有的笑意,卻似乎比平時認真了幾分,“你要是那勞什子聖子,還能被小刀姐揍得哭爹喊娘?早八百年就造反了~”
這話雖然不好聽,卻讓阿菜差點感動哭了:“師姐!還是你懂我!”
“少貧嘴。”桃夭的聲音嚴肅了些,“聽着,小刀姐讓我給你帶句話。”
小刀師姐?!阿菜的心髒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
“她說,”桃夭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如同耳語,“‘呆着別動,裝傻,等我’。”
阿菜愣住了。
裝傻?等她?
師姐……這是什麼意思?她信他?還是另有打算?
沒等他想明白,桃夭又快速說道:“另外,姐姐我再免費附贈你個消息哦~戒律堂那邊初步審訊結果出來了,那幾個青雲派的軟骨頭招得挺快~”
她頓了頓,語氣裏帶上了一絲戲謔和凝重。
“他們說,接到‘上頭’命令,要不惜一切代價,‘請’你回去。” “因爲只有你的‘幽冥引’血脈徹底蘇醒,才能打開他們總壇的什麼……‘幽冥秘藏’。” “而喚醒血脈的關鍵似乎和……嗯……‘極陰之體的處子之血’有關哦~”
桃夭說完,輕笑一聲,聲音漸漸遠去:“小師弟~自求多福哦~現在想給你‘放血’的,可不止一撥人了呢~”
阿菜如遭雷擊,僵在原地,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幽冥秘藏? 極陰之體? 處子之血?!
這都什麼邪門玩意兒?!
還有……想給他放血的不止一撥人是什麼意思?!難道除了幽冥道,還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