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裝什麼死?給我起來!”
“李鰥夫那頭我都說好了,彩禮錢正好夠給我買個正式工,你今天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吵。
真的很吵。
姜小蠻感覺腦漿子像是被放進攪拌機裏打成了糊,每一次晃動都帶着鑽心的疼。
後腦勺火辣辣的,像是剛跟什麼硬物來了個親密接觸。
耳邊是男人公鴨嗓般的咆哮,還有女人假惺惺的抽泣聲。
“小蠻啊,你就聽你二哥的吧。”
“那李鰥夫雖然腿有點毛病,年紀大了點,但他疼人啊,家裏又有底子,你嫁過去那是掉進福窩裏了……”
姜小蠻費力地睜開眼。
入目是一面糊滿舊報紙的土牆,牆角掛着蛛網,空氣裏彌漫着一股子陳年的黴味和劣質卷煙的臭氣。
這是哪?
她不是在基地防御戰裏,爲了掩護隊友,直接引爆了那顆高階晶核嗎?
那種連靈魂都被撕碎的痛楚還殘留在記憶裏,怎麼一眨眼,就到了這個破破爛爛的地方?
還沒等她理清思緒,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薅住了她的頭發。
頭皮傳來劇痛。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不說話是吧?行,老子今天就打到你點頭爲止!”
一張放大的、滿臉橫肉的男人臉出現在眼前。
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她臉上。
姜建國。
這個名字連同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像潮水一樣蠻橫地擠進了姜小蠻的腦海。
好家夥。
她堂堂末世“基地之矛”,讓人聞風喪膽的力量系異能者,竟然穿進了一本年代文裏。
還成了個同名同姓的可憐蟲炮灰。
親媽是個偏心眼,眼裏只有兒子。
大姐是個扶弟魔,爲了弟弟能把妹妹賣了。
還有個綠茶繼妹,整天琢磨着怎麼搶她的未婚夫。
而眼前這個正抓着她頭發往牆上撞的,就是那個要把她賣給瘸子換工作的“好二哥”。
原主就是這麼被活活逼死的。
甚至到死,這家人都沒掉一滴眼淚,只嫌棄她死得晦氣,沒能換回彩禮錢。
姜小蠻笑了。
真的。
她沒忍住。
在末世那種吃人的地方待久了,她最討厭的只有兩件事:
一是餓肚子。
二是有人想騎在她脖子上拉屎。
很不巧,這家人兩樣全占了。
“笑?你個賠錢貨還有臉笑?”
姜建國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笑弄得一愣,隨即怒火更甚。
他揚起蒲扇大的巴掌,對着姜小蠻那張慘白的小臉就扇了下去。
“給我老實點!”
風聲呼嘯。
旁邊的張桂芬甚至都沒阻攔,只是拿手絹擦了擦根本沒有眼淚的眼角,嘴裏念叨着:“打兩下也好,打兩下就聽話了。”
姜小蠻沒動。
她在等。
等那只手距離她的臉只有不到五厘米的時候。
這具身體雖然虛弱,長期營養不良導致四肢纖細得像火柴棍。
但靈魂不是。
那是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戰鬥本能。
就在姜建國以爲這一巴掌能把妹妹打服的時候。
姜小蠻動了。
她沒有躲。
反而迎着姜建國的力道,身體極其詭異地向下一矮,肩膀像是一塊鐵石,精準地卡進了姜建國的腋下。
右手扣住他的手腕,左手抓住他的腰帶。
起。
姜小蠻甚至沒怎麼用力,只是調動了那麼一絲絲殘留在靈魂裏的異能波動。
“走你。”
她輕聲說道。
緊接着,屋內響起了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
姜建國只覺得天旋地轉。
他那兩百多斤的一身肥膘,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重量,整個人像個被拋棄的麻袋,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
然後——
咔嚓!
那張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八仙桌,徹底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
姜建國整個人砸在桌子上,木屑紛飛,桌上的粗瓷大碗稀裏譁啦碎了一地。
剩菜湯汁濺了他滿臉。
“嗷——!!!”
殺豬般的慘叫聲,瞬間穿透了屋頂,直沖雲霄。
靜。
死一般的靜。
張桂芬擦眼淚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個雞蛋。
站在門口看熱鬧的大姐姜招娣,手裏的瓜子掉了一地。
正準備上來假裝勸架、實則想趁機掐姜小蠻兩把的繼妹姜珍珍,更是嚇得腳下一滑,差點跪在地上。
發生了什麼?
那個平時連大聲說話都不敢、被罵一句都要縮在牆角哭半天的姜小蠻……
把兩百斤的姜建國,扔出去了?
姜小蠻慢條斯理地站直了身體。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太弱了。
這要是放在以前,姜建國現在應該已經嵌在牆裏扣都扣不下來了。
不過沒關系。
對付這群軟腳蝦,足夠了。
“媽……”
姜建國躺在碎木堆裏,疼得臉都扭曲了,捂着腰在那哼哼,“腰……我的腰斷了……”
張桂芬這才反應過來,發出一聲尖銳的嚎叫,撲了過去。
“建國啊!我的兒啊!你怎麼樣了?”
她轉過頭,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瞪着姜小蠻,恨不得在她身上燒出兩個洞來。
“你個死丫頭!你瘋了?那是你親哥!你要殺人啊?”
姜小蠻歪了歪頭。
她伸手理了理凌亂的劉海,那張原本蒼白怯懦的小臉上,此刻卻掛着一種漫不經心的涼薄。
“親哥?”
她輕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脆悅耳。
“親哥就能把親妹妹往火坑裏推?”
“親哥就能爲了個工作名額,要賣了我的命?”
她一步步朝張桂芬走去。
那雙杏眼黑白分明,清澈得過分,卻讓張桂芬莫名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你……你想幹什麼?”
張桂芬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不想幹什麼。”
姜小蠻走到那堆廢墟前,居高臨下地看着還在哀嚎的姜建國。
然後,抬起腳。
那只穿着破舊布鞋的小腳,輕輕踩在了姜建國的手背上。
“啊!!!”
姜建國又是一聲慘叫,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疼嗎?”
姜小蠻腳下微微用力,碾了碾。
“剛才你抓我頭發的時候,我也挺疼的。”
她語氣溫柔,像是在跟情人低語。
“媽說得對,女人家是要嫁人的。”
“但嫁誰,怎麼嫁,那得我說了算。”
“至於你們……”
姜小蠻環視了一圈屋內神色各異的衆人,目光最後落在那個試圖往門口縮的姜珍珍身上。
“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要整整齊齊的。”
“誰要是讓我不痛快,我就讓誰這輩子都痛快不了。”
姜珍珍被她那一眼看得頭皮發麻,強撐着說道:“姐……你怎麼能這麼對二哥?你是不是中邪了?我要去告訴街道辦,說你搞封建迷信……”
話音未落。
姜小蠻的身影一閃。
沒人看清她是怎麼動的。
下一秒,姜珍珍就感覺後頸一緊。
整個人像只小雞仔一樣被拎了起來,雙腳離地,呼吸困難。
“咳……咳咳……”
姜珍珍拼命蹬腿,臉漲成了豬肝色。
“封建迷信?”
姜小蠻把她拎到面前,湊近了看,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滿是戲謔。
“那你去說啊。”
“看看是你跑得快,還是我的手快。”
“或者,把你扔出去,看看能不能把你那個還沒長全的腦子摔清醒點?”
說着,她作勢要把姜珍珍往窗外扔。
“啊!救命啊!殺人啦!”
姜珍珍嚇得哇哇亂叫,眼淚鼻涕齊飛。
就在這時。
院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走了進來。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軍裝,身姿筆挺如鬆,寬肩窄腰,帽檐壓得很低。
看不清臉。
但那股子撲面而來的煞氣,讓原本雞飛狗跳的屋子瞬間安靜了下來。
連姜建國的哼哼聲都憋回了肚子裏。
鄰居們在門外探頭探腦,卻沒一個人敢進來。
那是雷烈。
大院裏出了名的“活閻王”。
也是原主那個傳說中要來退婚的未婚夫。
姜小蠻手裏還拎着姜珍珍,腳下還踩着姜建國。
她轉過頭,看向門口的男人。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幾秒。
姜小蠻眨了眨眼。
哦豁。
這就是那個把原主嚇得瑟瑟發抖的男人?
長得……
還挺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