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誰敢。”
雷烈的聲音不重,卻像一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池塘,讓原本嘈雜的屋子瞬間安靜下來。
那個戴着紅袖章的大媽被這股氣勢震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挺起胸膛。
她在這片兒橫行慣了,還沒怕過誰。
“你誰啊?口氣這麼大!”
“群衆舉報,這裏有人搞封建迷信,還毆打工人階級,我們街道辦過來看看,有什麼問題嗎?”大媽三角眼一瞪,擺足了官威。
她身後的幾個民兵也握緊了手裏的紅纓槍,想要上前。
角落裏,姜建國臉上那抹陰毒的笑意更濃了。
鬥啊,鬥起來才好!
雷烈一個外來的兵,還能跟街道辦對着幹?
然而,雷烈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只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色封皮的小本本,隨手拋給了那個大媽。
“自己看。”
大媽狐疑地接住,本想斥責他態度不好,可當她看清那本子封面上的燙金大字和內頁鋼印時,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軍官證!
而且那明晃晃的“團長”兩個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團長是什麼概念?
她男人在廠裏當個小組長,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這可是個活生生的團長!
“雷……雷雷雷……團長?”大媽的聲音開始打顫,手裏的軍官證變得滾燙,拿都拿不穩了。
跟在她身後的幾個年輕民兵也探頭看到了,一個個腿肚子都開始轉筋。
他們就是普通工廠的工人,兼職當個民兵,平時維持下治安,抓個小偷小摸就算立功了。
什麼時候見過這種級別的大官?
“現在,我可以說話了嗎?”雷烈這才抬眼,目光冷冽地掃過她。
“可、可以!當然可以!首長您請指示!”大媽一個立正,腰彎成了九十度,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裏。
周圍看熱鬧的鄰居們也都傻眼了。
他們只知道姜家那個受氣包小蠻訂了個當兵的,沒想到來頭這麼大!
“第一,封建迷信。”
雷烈伸出一根手指。
“我未婚妻,姜小蠻同志,是在教育她思想落後的家人,要相信科學,破除迷信,不要想着賣女兒換彩禮這種封建糟粕。請問,這算哪門子封建迷信?”
“不不不!不算!這覺悟高!覺悟太高了!”大媽猛地搖頭,汗都下來了。
“第二,毆打工人階級。”
雷烈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指向地上還在裝死的姜建國。
“這位,是工人階級?”
“我怎麼聽說,他拿着工廠的工資,卻天天泡在牌桌上,輸光了錢,就打着工人階級的旗號,逼迫自己的親妹妹,一個同樣是工人階級的紡織廠女工,嫁給勞改犯換錢?”
“姜建國同志,你的階級覺悟,就是這麼體現的?”
雷烈每說一句,姜建國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事,他都是偷偷摸摸幹的,雷烈怎麼會知道?
大媽一聽,火氣“噌”地就上來了。
好啊!原來是這麼個玩意兒!
她最恨的就是這種不務正業還打家人的男人!
“姜建國!你給我起來!”大媽沖過去,一腳踹在姜建國腰上,“你個敗類!還好意思舉報你妹妹?我看該被帶走審查的人是你!”
“我……我沒有……”姜建國疼得齜牙咧嘴,還想狡辯。
“沒有?”姜小蠻涼涼地開了口。
她從雷烈身後走出來,手裏把玩着那根牛皮皮帶。
“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你上個禮拜在哪個牌桌上,輸了十五塊錢?又是在哪跟人吹牛,說要把我賣個好價錢,給你娶媳婦的?”
姜建國徹底閉嘴了,臉上血色褪盡。
這個妹妹,真的不是以前那個姜小蠻了。
她知道了,她什麼都知道了!
大媽一看這情況,哪還有不明白的。
她轉身又對着雷烈一個鞠躬:“首長,對不起!是我們工作失誤,沒調查清楚就聽信了一面之詞!我們這就把這個破壞家庭和諧、抹黑工人階級的敗類帶走,好好教育!”
說着,她一揮手:“帶走!”
兩個民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癱軟如泥的姜建國,就往外拖。
“媽!救我!媽!”姜建國殺豬一樣地嚎叫起來。
張桂芬這才如夢初醒。
她想上前去攔,卻被雷烈一個眼神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眼神裏沒有殺氣,只有一片冰原般的冷漠,讓她從骨子裏往外冒寒氣。
她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最寶貝的兒子,被當成垃圾一樣拖出了院子。
屋子裏,再次恢復了安靜。
不,比剛才更安靜。
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大媽處理完姜建國,又對着雷烈和姜小蠻點頭哈腰地道歉,最後帶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仿佛一場鬧劇,草草收場。
姜小蠻看着這一切,心裏沒什麼波瀾。
她知道,這是雷烈在給她立威。
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布,從今往後,她姜小蠻是他罩着的人。
這種感覺,很新奇。
在末世,她就是自己最堅實的靠山。
現在,好像有了一座可以偶爾歇歇腳的山。
姜小蠻把皮帶還給雷烈,順手幫他系回腰間。
她的手指不經意間擦過他腹部的肌肉線條,隔着一層薄薄的襯衫,也能感覺到那驚人的熱度和硬度。
雷烈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姜小蠻卻像沒事人一樣,拍了拍手,重新坐回長凳上。
“好了,蒼蠅趕走了。”
她看着面如死灰的張桂芬和瑟瑟發抖的姜珍珍。
“現在,咱們繼續談正事吧。”
張桂芬看着她,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和……怨毒。
她知道,兒子被帶走,肯定跟這個死丫頭脫不了關系!
武力,她鬥不過。
權勢,她更惹不起。
她唯一的指望,她那能傳宗接代的兒子,現在還被抓走了!
張桂芬的腦子飛速轉動着。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
婚,看樣子是退不了了。
那這個婚,就不能白結!
兒子娶媳婦要錢,打點關系把他撈出來也要錢!
這筆錢,必須從雷烈身上刮下來!
想到這裏,張桂芬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收起臉上所有的恐懼和悲傷,換上了一副理直氣壯的嘴臉。
她清了清嗓子,抬高了下巴,擺出了丈母娘的架子。
“行啊,姜小蠻,你現在有本事了,有靠山了。”
“既然這婚不退了,那咱們就得好好說道說道。”
“談彩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