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楹抬眸看向江施雅，她臉上的笑不懷好意，是刻意想讓她難堪，心底嗤笑一聲，不太在意。
“你是？”她稍歪頭，疑惑看過去，滿身沒有任何攻擊性，一雙靈動的眸子輕眨，顯得幾分無辜。
沈晚楹刻意避開她犀利的問題，如此倒讓江施雅略失分寸，好在綰雲出頭替人回答：“那是江丞相家的千金，江施雅。”
長公主方才聽見自己的名號，一雙靈慧的眼睛掃去，將江施雅心底的算盤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太喜歡這種人，看似體面端方，實則小肚雞腸，跟朝中有些大臣一樣，拉幫結派，愛被人追捧着，一絲內涵也無。
江施雅想讓所有人知道沈晚楹在京外待了十年，是個沒有見識的，故意將其推到風口浪尖，卻不曾料到沈晚楹慢條斯理地擺弄桌上茶具，每一個動作都優雅熟練，觀賞性十足。
“長公主殿下金尊玉貴，珍藏的君山銀針自然與我見識過的香茗不同，難不成江小姐還有更好的？”
她拎起茶壺，圓潤飽滿的水柱均勻添入茶杯，聞聲便覺不一般。
茶滿七分，沈晚楹端起茶杯起身朝長公主的席位走去，身姿放低：“臣女茶藝不精，您點評一二？”
她的聲音溫柔如微風，長公主笑着接過茶，看着如此純正清透的茶色，還未細品就已經知曉結果，淺淺抿了一口，更加滿意。
綰雲一眼就知曉自家母親是何想法了，抬眸看着沈晚楹，好奇心頗重，聽嬤嬤說她明明吃了很多苦，怎麼看起來像個沒事人似的？
“嘉寧如此謙虛，依本宮看，你這手藝與綰雲不相上下。”長公主拉着綰雲的手，也怕她吃醋，便輕輕拍了拍她手背安撫。
綰雲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無意瞥了眼衆人，發現江施雅的臉僵硬得很難看，默默嘆息了句活該。
“您謬贊了。”沈晚楹勾唇，慢步回到席位，她一個眼神都沒遞給江施雅，入座之後又如無事人一樣品茶用膳。
爐火上烤着一些堅果桂圓，散發木香果香，沈晚楹心情不錯，凡人太會享受，美食衆多，很合她胃口。
蕭雲宴時不時朝沈晚楹遞來交流的目光，但始終沒有對上視線。
朝堂之上的陣營大致分成幾派，以晉王爲首的勢力最強，在沈晚楹預知的夢中，煊國江山就是敗在這些明爭暗鬥之中。
沈家祖輩不惜一切守衛的家國，絕對不能落到那種地步，沈晚楹抬眼，手中茶杯也在此刻落盞。
待靈脈修復之後，她終究是要離開的，她不屬於這裏。
她需要物色一個足以改寫煊國氣運的人，如此，一切便也無憾了。
“晉王殿下，您一直看着臣女作甚？”倏爾，沈晚楹終於如蕭雲宴所想，側眸主動與之攀談。
“郡主剛回京中，可能對很多事情都不熟悉，若有什麼需要大可開口，本王一定幫忙。”
“多謝殿下，不過臣女現在不缺什麼。”沈晚楹頷首，在她知曉的消息中，晉王一樣不是個簡單人物，還需謹慎考量。
她雖看似孤身一人，但身後始終有沈家支撐，沈家的威望在朝中是沒有任何一個大臣可以比擬的。
沈晚楹不會自降身份去逢迎任何人。
蕭雲宴見沈晚楹刻意的疏離，指尖微動，眼神肉眼不可察覺地變了變，不太明顯。
他也在衡量，朝中他雖然是衆皇子中聲望最高的，但依然有小部分臣子覺得他沒有實績無法堪當儲君大任，反而推舉蕭承燁，而這部分人中，多數是武官。
這些武官心中最仰慕的莫過於蕭承燁與沈易風，如果他娶沈晚楹爲妻，那儲君之位非他莫屬。
沈晚楹無聲中打量了餘下兩位皇子，指腹輕輕摩挲杯壁，周邊的公子們在閒談，歡聲笑語一片。
江施雅又起身主動走到中央行禮：“長公主殿下，臣女近日習了一首新曲子想爲您彈奏。”
“也好，讓大家都欣賞一番。”長公主回眸看向伴身的嬤嬤，點了點頭，很快，幾個侍女搬來上好的古琴放置在宴會場中央。
琴音起，本喧囂熱鬧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沈晚楹放下茶杯，淡然自若地看着，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個江施雅又在憋什麼壞招？
她唇角似有若無地勾了勾，雖然想不通爲什麼她對自己有種莫名的敵意，但如果過分了，她也不會手下留情。
沈晚楹不想因爲這種瑣碎事情分心。
江施雅身着一襲鵝黃色錦裙，眸光往這邊看，媚眼如絲，掃過蕭雲宴，又忽而變換情緒，看了一眼沈晚楹，只是沒有對上視線。
一盞茶後，長公主欣慰地稱贊，江施雅果真將目光挪到沈晚楹身上。
三，二……
沈晚楹心底默數，還不等她想完，江施雅藏不住一點，又開口說：
“這首曲子是陽城那邊尋來的，臣女只學了皮毛，後面還有一半的譜子沒找到，鎮北王在陽城駐扎了十年之久，也不知嘉寧郡主有沒有得到過這樣的曲譜？”
短短幾句話，又讓沈晚楹成爲衆矢之的。
“陽城戰事吃緊，每日都有將士爲國捐軀，江小姐不顧着大局，還有閒情雅致談論那邊的舞樂音韻？”
沈晚楹臉上的笑意收斂，身姿更加端方，疏冷的目光掠過她眼睛，不輕不重地反問一句。
她要刻意給她使絆子，那也別怪她不給她好臉色。
“不……當然不是，只是臣女擅琴，所以更關注這個。”江施雅被沈晚楹的話震懾住，趕緊囫圇反駁，轉身看着她，最初得意盎然的神情消失不見。
她遞眼神給蕭雲宴想求得幫助，手指攥緊衣衫，慌了神。
宴會上不少人看出她的窘迫，皆當作空氣般不在意，也無一人開口。
明眼人都知道是她自己先挑事。
“這首曲子確實源於陽城，但琴音曲調並不似江小姐彈得這般輕柔，既然江小姐對這首曲感興趣，正巧，前段時間我也溫習了一遍。”
“長公主殿下，臣女也想一試。”沈晚楹起身，面朝長公主，那張明媚瑰麗的臉龐帶着朝氣的笑顏，完全將江施雅忽視掉。
長公主依然點了點頭，綰雲站在旁側盯着江施雅：“還不快起身回去？”
“是。”江施雅思緒紊亂。
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沈晚楹一個久居鄉野的女人，怎麼什麼都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