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禾,老子怎麼早沒發現你是這種爛褲襠的貨色!”
“什麼狗屁高門貴女!沈家祖墳冒青煙了才生出你這麼個窯姐兒胚子!”
“還有這三個小野種,生下來就該扔進糞坑裏喂蛆,也配叫老子爹?!”
惡毒的謾罵聲夾雜着混亂的記憶,瘋狂在沈知禾腦海中攪動。
爛貨?野種?
他說的是誰?
不,這不是她的記憶。
“沈知禾,該打針了!”
一道尖利的女聲傳來,沈知禾猛地驚醒!
刺鼻的劣質消毒水味直沖鼻腔,視線逐漸變得清明。
斑駁脫落的天花板,布滿蛛網的石灰牆……
側面牆壁上,一道刺目的暗紅油漆標語:一切爲了人民健康!
而她,正被麻繩死死綁在鐵架床上,動彈不得!
旁邊,一個裹着臃腫大棉襖的護士逼近,手裏握着一支粗大的針筒,裏面灌滿了不知名黃綠色液體。
沈知禾腦中嗡的一聲,不屬於她的絕望、屈辱,伴隨着更多混亂的記憶再次涌入腦海!
她,身份尊貴的滬上大小姐,竟然……穿越了!
穿成了七十年代被拋棄的瘋婦?還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簡直是天崩開局!
“呦,醒了?”護士三角眼一耷拉,擺弄着手中的針筒,“陸醫生親口交代了,你這瘋病啊,得下猛藥才能根治!治好了,就不用出去禍害人了。”
陸醫生?
陸承宇!
原主結婚五年的丈夫!
兩天前,三個孩子發高燒,她沒錢給孩子看病,走投無路只能來鋼廠醫院求助陸承宇,卻被他反手扣上“精神病”的帽子,關了起來!
不僅如此,他還想把她徹底變成一個傻子!讓她一輩子都困死在這兒!
呸!休想!
她沈知禾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掙扎了幾下,發現這繩子綁得實在緊。
“別白費力氣了!”護士粗暴地捅了捅沈知禾的身體,準備下針,“死狗一樣躺着,消停點兒!”
沈知禾屏住呼吸,以一種近乎自殘的角度猛地扭轉腕骨,麻繩鬆動了!
就是現在!
在針尖離她的皮膚只有三指遠的距離。
“滾開!”她一聲怒吼,瞬間掙脫右手的束縛,閃電般抄起旁邊的搪瓷缸子,狠狠砸向護士的太陽穴!
“砰!”
一聲結實的悶響。
“嗷……”護士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整個人猛地踉蹌後退,手中的針筒也脫手飛了出去。
她捂着頭,疼得面容扭曲,“你!你這個瘋子!你敢打我……”
“老娘打得就是你!”
沈知禾沒有絲毫停頓,趁着對方暈頭轉向的功夫,她手腳並用,飛快解開所有繩索,動作利落得不像話!
護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難以置信!
這瘋子……什麼時候有這身手了?!
顧不得額頭流下的血珠,她橫肉一抖,張牙舞爪地撲上來,“來人呐!快來人!這個瘋子想逃跑!”
沈知禾眼神冰冷,不退反進!
就在護士撲到眼前的瞬間,她身體猛地一矮,一個靈巧的滑步側身!
“哎呦!”護士撲了個空,巨大的慣性讓她向前栽去,“你這個小賤……”
話音未落,沈知禾再次掄圓了胳膊,手中的搪瓷缸子再次蓄力,朝着她肥碩的後腦勺狠狠砸落!
“給你臉了!”
哐——!!!
伴隨着巨大的鈍響,護士應聲倒地,猙獰憤怒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像灘爛泥一樣不動了。
沈知禾胸膛劇烈起伏,隨手扔掉染血的搪瓷缸子,瞥了一眼地上的人。
嘖,不得不說,這年代的搪瓷缸子,質量真特麼好!
門外似乎傳來了腳步聲,沒時間了!
她的目光瞬間鎖定了屋內唯一的逃生通道——一扇糊着厚厚黃油紙的破舊木窗。
捅開黃油紙往下一看,還好,三樓,下面是煤渣堆,死不了。
她閉上眼睛,縱身一躍!
噗通——
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眼前一黑,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黑灰瞬間嗆入口鼻,引得她一陣劇烈咳嗽,皮膚也被碎石劃傷。
但她逃出來了!
不敢多停留一秒,她爬起身,一瘸一拐地逃離這是非之地。
東北的初冬,寒風刮得人臉上生疼。
她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破棉襖,凍得牙齒都在打顫。
一路上,到處都是灰撲撲的筒子樓,紅字標語,偶爾有騎着自行車的人路過,投來麻木一瞥。
循着原主的記憶,穿過廠區邊緣,終於來到一處破敗的地窩子群前。
牆壁歪歪斜斜,糊着厚厚的舊報紙和泥巴,勉強抵擋着寒風。
其中一間,連扇像樣的門都沒有,只用幾塊破木板勉強拼湊着,就是她的家。
沈知禾的心沉到了谷底。
走上前,推開那道破門。
一股濃烈的黴味兒撲面而來,近乎讓她窒息。
屋內十分低矮,唯一的光源就是土炕邊一盞煤油燈。
不大點兒的土炕上,擠着三個小小的身影,他們縮在黢黑的被褥裏,小臉燒得通紅。
“老天爺!阿禾?你可算回來了!”
炕沿邊,一個穿着補丁棉襖的老婦人猛地迎上來,“整整兩日不見你人影,娃們……娃們快不行了!燒得直說胡話,眼瞅着就……就……”
待看清沈知禾的模樣,老婦人的話哽在嘴邊,“阿禾!你……你這是咋了?!”
老婦人是隔壁鄰居,若不是她時常接濟,原主和孩子恐怕也撐不到這會兒。
沈知禾看向三個孩子。
前世,她也曾是媽媽捧在手心裏的寶貝。
生病時,媽媽充滿愛意的撫摸,是她童年最溫暖的底色。
可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帶走了她全部的溫暖……
此刻,看着三個蜷縮起來的小小身影,她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他們也是被命運遺棄在這冰冷世間的孩子啊……
一股痛楚涌上心頭,那不只是原主殘留的母愛,更有她靈魂深處的共情。
她喉嚨幹澀,像是被什麼堵住,“嬸子,多謝你替我照看孩子。我去打零工,結果那工頭賴賬不給結工錢,還叫人打我……”
她編造着借口,想着家醜不能外揚。
即便她不要面子,也得給幾個孩子留點顏面。
原主搬來這地窩子兩年了,王大嬸只知道她是被丈夫趕出家門的,至於其中的緣由,她也不好多問。
看着她這幅慘狀,又看看炕上三個燒得不省人事的孩子,王大嬸眼圈瞬間紅了。
“作孽啊!真是作孽!你那殺千刀的男人,孩子快沒氣了都不聞不問?!虧他還是個醫生,我呸!他也配?!糞坑裏泡出來的狗東西!”
沈知禾沉默地走到炕邊,伸出沾滿血污的手,輕輕撫上三個孩子滾燙的額頭。
親骨肉?
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其實這三個孩子,跟她現在的丈夫陸承宇,沒有半毛錢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