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終於穿透雲層,懶洋洋地灑在凍土村的雪地上,反射出晃眼的光。韓小羽跟着王粱柱在村頭轉了半圈,假意查看“土質”,實則商量着晚上去禁地搭建能量引導裝置的事。
“塑料布和鐵絲放我家柴房了,等天黑透了再運過去。”王粱柱蹲在田埂上,用樹枝在雪地裏畫着簡易的裝置草圖,“稻草和棉被讓二牛拉去禁地邊緣的窩棚裏,省得來回折騰。”
“得找個隱蔽點的地方搭,別被巡邏的村民撞見。”韓小羽補充道。他知道王粱柱雖然答應幫忙,但肯定沒跟村民說實話——這種“驚世駭俗”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王粱柱點點頭:“放心,禁地深處有個廢棄的看山房,以前護林員住的,後來沒人用了,正好能藏東西。”
兩人正說着,狗蛋又顛顛地跑了過來,手裏舉着個破舊的諾基亞手機,凍得通紅的臉上滿是興奮:“韓大哥!我爹的手機能打通了!你要不要打電話?”
韓小羽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還記着自己“聯系隊裏”的謊話。
“哦……好啊。”他接過手機,心裏卻犯了難。這手機是2003年的款式,按鍵都磨掉了漆,而且他哪有什麼“隊裏”的電話?
王粱柱也看出了他的窘迫,不動聲色地說:“狗蛋,你先去跟你娘說,我和韓同志看完這塊地就回去。”把孩子支走後,他壓低聲音問,“咋辦?總不能真打吧?”
韓小羽拿着手機,指尖冰涼。他盯着屏幕上跳動的信號格,忽然靈機一動:“我假裝撥號,說信號不好,打不通不就行了?”
“這招能行?”王粱柱挑眉。
“試試唄。”韓小羽深吸一口氣,走到一棵枯樹後,假裝撥號的樣子,對着手機“喂喂”了幾聲,故意皺着眉頭來回走動,“……信號太差了……聽不清……啥?你們在哪?……喂?喂?”
他演得有模有樣,連王粱柱都差點信了。
“咋樣?打通了?”李秀琴不知啥時候也來了,手裏還端着個搪瓷缸,看見韓小羽掛了電話,連忙問。
韓小羽收起手機,露出無奈的表情:“沒打通,信號太差,說兩句就斷了。李大娘,可能還得在您家多住幾天。”
“住唄,多個人多雙筷子的事。”李秀琴笑着把搪瓷缸遞過來,“剛熬的姜茶,你喝點暖暖,看你凍得臉都白了。”
韓小羽接過姜茶,辛辣的暖意順着喉嚨滑下去,驅散了不少寒意。他把手機還給追過來的狗蛋,摸了摸他的頭:“謝謝你啊,狗蛋。”
“不用謝!”狗蛋咧嘴笑,露出兩顆缺了的門牙,“我娘說,等你聯系上隊裏,讓他們給俺們村捐台新拖拉機!”
韓小羽心裏一酸,只能含糊地應着。他看着狗蛋蹦蹦跳跳跑遠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滿臉期待的李秀琴和眼神復雜的王粱柱,忽然覺得這個謊言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
“我去趟茅房。”他放下搪瓷缸,轉身往村頭的茅房走。
茅房在一片荒草叢裏,簡陋得就用幾塊木板搭着。韓小羽站在茅房後,看着遠處白茫茫的凍土坡,掏出了口袋裏的定位器。
屏幕上的紫光比早上更亮了,冰石的能量波動曲線像一條陡峭的山峰,刺得人眼睛發疼。他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對不起了,李大娘,王粱柱……還有狗蛋。”他低聲自語,“等風暴過了,我一定把真相告訴你們。”
他把定位器塞回口袋,轉身往回走,剛走出沒幾步,就撞見了王粱柱。
“想啥呢?臉這麼難看。”王粱柱遞給他一根煙——韓小羽不抽煙,他擺擺手謝絕了。
“在想裝置的事。”韓小羽說,“怕出岔子。”
“別擔心。”王粱柱自己點燃一根煙,吸了一口,“俺們凍土村的人,沒別的本事,就是能扛。天塌下來,也得先把腳底下的土踩實了。”
他的話像一塊石頭,沉甸甸地砸在韓小羽心上。是啊,這些世代生活在凍土上的人,早就習慣了和嚴寒、和貧瘠較勁,他們的韌性,或許比任何高科技都管用。
“對了,”王粱柱忽然想起什麼,“晚上行動時,把你那件‘怪衣裳’穿上。看山房漏風,別凍着。”
韓小羽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他說的是納米保溫服。“你不覺得它奇怪?”
“咋不奇怪?”王粱柱吐了個煙圈,“但能抗凍就行。現在不是講究那些的時候。”
韓小羽看着他被煙霧模糊的側臉,忽然覺得這個一開始處處提防他的漢子,其實比誰都通透。
兩人往回走時,碰見不少村民。大家看韓小羽的眼神還是好奇,但少了些警惕,甚至有幾個老人拉着他問東問西,打聽“城裏的新鮮事”。
韓小羽盡量撿些不暴露身份的話說,說城裏的高樓,說不用燒火的灶台,說得孩子們眼睛發亮,連老人都聽得入了迷。
李秀琴站在人群外,看着被村民圍住的韓小羽,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她悄悄對王粱柱說:“這後生,看着是個好娃。”
王粱柱沒說話,只是吸了口煙,目光投向村西頭的方向,眼神裏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夕陽西下,把凍土村的影子拉得老長。韓小羽站在李秀琴家的院子裏,看着天邊的晚霞從橘紅變成深紫,心裏忽然有種預感——這場和時間賽跑的仗,他們必須贏。
而今晚,就是第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