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琛的私人手機響起特別提示音時，正站在他身旁整理文件的林予安下意識地瞥了一眼。
就這一眼，讓他手裏的文件夾“啪嗒”一聲全掉在了地上。
屏幕上跳出的微信消息預覽再普通不過——“會議資料已發郵箱”。不普通的是發件人的備注名：
【寶貝】
林予安腦子裏“轟”的一聲，全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他僵在原地，眼睜睜看着他那永遠不苟言笑、冷酷得像西伯利亞凍土的總裁顧琛，面不改色地拿起手機查看消息，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回復。
“怎麼了？”顧琛頭也不抬，聲音冷淡。
“沒、沒什麼！”林予安猛地回神，慌忙蹲下去撿散落一地的文件，手指都在發抖。一定是看錯了，絕對是看錯了。顧琛怎麼可能給誰備注“寶貝”？而且還是在他的工作手機上？這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不可思議。
顧琛，顧氏集團掌門人，二十八歲就以鐵腕手段橫掃商界，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工作機器。他英俊得讓人不敢直視，也冷漠得讓人望而生畏。公司裏私下傳言，顧總根本沒有人類感情，血管裏流的是冰美式。
作爲顧琛的貼身助理，林予安鞍前馬後伺候了這位閻王兩年，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有多嚴苛、多難搞。他怎麼可能用“寶貝”這麼肉麻、這麼黏糊的稱呼？
“收拾好就出去。”顧琛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沒什麼溫度。
“是，顧總。”林予安抱緊文件，幾乎是同手同腳地逃離了總裁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工位，林予安的心髒還在砰砰狂跳，冷汗浸溼了後背的襯衫。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進行邏輯分析。
第一，他確實看到了“寶貝”那個備注。 第二，發來消息的那個微信頭像，是默認的灰色人形輪廓，連朋友圈都沒有一條——和他自己的小號一模一樣。 第三，他剛才確實用自己的小號給顧總發了會議資料。因爲公司大號在電腦登錄，手機沒帶在身邊。
……不、會、吧？
林予安顫抖着手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機。屏幕還亮着，顯示着剛剛發送成功的消息界面。聯系人的最頂端，是顧琛的工作微信，備注是無比規範的“顧總-工作”。
他點開顧琛的頭像，又退出，再點開，再退出。反反復復看了十幾次。
那個給他發消息的、被顧總備注爲“寶貝”的微信號……
真的是他自己。
·
【我是不是要失業了？不對，這恐怕不只是失業的問題……顧總是不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身了？還是我在夢遊？需要我現在去預約精神科醫生嗎？給他掛，還是給我掛？】
顧琛回復消息的手指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打字。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目光狀似無意地掠過辦公室外間那個坐立不安的身影。
林予安顯然嚇壞了，白皙清秀的臉上沒了血色，眼神發直，連耳垂都透着驚慌的粉紅。他一會兒用力掐自己的手背，一會兒又魂不守舍地拿起水杯喝一口，結果被嗆得咳嗽連連，眼淚都出來了。
顧琛的嘴角牽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咳得臉都紅了…像只受驚的兔子。有點可愛。】
這個念頭剛落，他就看到外面的林予安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猛地打了個寒顫，驚恐地抬頭四處張望，仿佛懷疑辦公室裏裝了隱形攝像頭。
顧琛收斂了神色，恢復成一貫的冰冷模樣。他按下內線電話。
“林助理，進來一下。”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撞擊聲，像是有人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馬、馬上來！顧總！”
幾秒鍾後，林予安低着頭走進來，手裏拿着筆記本，努力想做出專業冷靜的樣子，但那微微發抖的指尖和不敢與他對視的眼睛出賣了他。
“顧總，有什麼吩咐？”
【來了來了！他是不是要攤牌了？還是要找個借口開除我？說我文件整理得不夠整齊？咖啡泡得溫度差了一度？還是發現我上星期偷偷多報銷了二十塊錢打車費？菩薩保佑佛祖顯靈上帝阿門……】
顧琛的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打量着眼前這位內心戲極其豐富的助理。
林予安跟了他兩年，工作能力無可挑剔，做事細致周到，性格溫和聽話，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心理活動過於活躍，並且全部寫在臉上——雖然他自己以爲隱藏得很好。
“下午的會議推遲到明天早上九點。”顧琛語氣平淡，“另外，今晚的飯局取消，你不需要陪同了。”
【取、取消？晚上不讓我去了？這是要架空我嗎？第一步減少我的工作接觸？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我調去後勤部管倉庫？】
“好的，顧總。”林予安的聲音有點發虛，“那……需要我做什麼嗎？”
顧琛沉默了幾秒，看着助理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終於補充了一句：“你最近加班太多，今晚準時下班，好好休息。”
【休、休息？這是帶薪休假的委婉說法嗎？通常是裁員的前兆啊！完了完了！】
“謝謝顧總體恤！”林予安幾乎是九十度鞠躬，“那我先出去了！”
看着助理逃也似的背影，顧琛輕輕搖了搖頭。
【嚇成這樣……倒是沒想到反應這麼大。】
·
林予安魂不守舍地熬到下班時間。
顧琛果然準時離開了辦公室，走之前甚至罕見地對他說了句“明天見”，這讓林予安更加毛骨悚然。
他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覺得自己上午可能是眼花了。也許顧總只是隨手改了個備注，沒有任何特殊含義？或者那是顧總某個親密家人的賬號，只是剛好和他同時發消息？
必須要確認一下！
林予安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咬緊牙關，給自己做了足足十分鍾的心理建設，然後顫抖着手指給顧琛的工作微信發了條消息：
“顧總，您明天早餐想吃什麼？我提前準備。”
發送成功後，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顧琛的辦公桌——上面的私人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林予安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躡手躡腳地溜進總裁辦公室，做賊似的湊到桌邊。
心跳如擂鼓。
他看清了屏幕上的內容。
最新消息來自：【寶貝】
內容正是他剛發的那條詢問早餐的消息。
而在這條消息下面，顧琛的回復已經彈了出來：
“隨便。你決定就好。”
林予安眼前一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真的是他！顧琛真的把他的工作小號備注成了“寶貝”！
這個世界瘋了，還是顧琛瘋了？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抱着腦袋陷入絕望的沉思。這兩年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飛速閃過：顧琛對他永遠公事公辦的冷漠態度，嚴苛到不近人情的工作要求，從未有過任何超越上下級的交流……
所以這個“寶貝”備注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某種新型的職場PUA嗎？還是顧琛不小心手滑寫錯了？或者是什麼整人節目？
正在他頭腦風暴之際，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是顧琛的消息，來自另一個不常用的私人號碼——這個號碼林予安也有，備注是“顧總-私人”。
他戰戰兢兢地點開。
“明天降溫，記得加件衣服。”
林予安盯着這行字，整個人石化了。
顧琛，從不關心員工私生活、連員工生病都只會問“能不能幹活”的工作狂魔，居然提醒他明天加衣服？
這比“寶貝”備注還要驚悚一百倍！
【他到底怎麼了？！被魂穿了嗎？！還是我其實已經勞累過度猝死了，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死後的幻覺？！】
就在這時，一個清晰冷冽的聲音毫無預兆地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不是幻覺。也沒死。這麼容易嚇到，以後怎麼辦？】
林予安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驚恐萬狀地環顧四周。
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那個聲音……是顧琛的聲音？！
他顫抖着手指，下意識地撥通了顧琛的私人電話。
電話幾乎是被秒接的。
“還有事？”顧琛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一如既往的冷靜。
與此同時，那個冷冽的聲音再次在林予安腦海中響起：
【這麼快就打電話來…是不是終於開竅了？】
林予安手一抖，手機直接摔在了桌上。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顧琛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帶上了一絲幾不可查的無奈：
“林助理？”
“顧、顧總……”林予安哆哆嗦嗦地撿起手機，“您……您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麼……特別的聲音？”
電話那端安靜了片刻。
“沒有。”顧琛的聲音平穩無波，“你聽到什麼了？”
【看來是聽到了……比預期得要早。】
林予安徹底僵住了。
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意識到——那不是幻聽。
他不僅能看見顧琛給他的詭異備注，還能聽到顧琛的心聲！
這個世界不是瘋了，他是真的要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