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聽筒裏傳來忙音，顧琛那邊已經掛斷了。
但林予安還保持着接電話的姿勢，僵立在原地，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外焦裏嫩，靈魂出竅。
【看來是聽到了……比預期得要早。】
顧琛的心聲，像復讀機一樣在他腦海裏循環播放，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帶着那人特有的冷冽質感，卻又裹挾着一種讓他毛骨悚然的……了然和無奈？
他聽到了？顧總知道他聽到了？！顧總不僅知道他看到了那個要命的備注，還知道他聽到了他的心聲？！
這到底是什麼魔幻現實？！
林予安腿一軟，跌坐回自己的辦公椅，椅子因爲突如其來的重量向後滑了半米，發出“嘎吱”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在空曠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響亮。
他捂住狂跳不止的心髒，感覺它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深呼吸，林予安，深呼吸！他試圖用理智分析現狀，但大腦就像一團被貓玩亂的毛線，完全理不出頭緒。
科學無法解釋這種現象。讀心術？那是小說和電影裏才有的東西！難道真是工作壓力太大，出現了嚴重的幻覺和幻聽？年度體檢報告剛出來沒多久，除了有點輕度貧血和腰肌勞損，他身體好得很啊！
或者……是顧總的問題？
那個備注，那句“記得加衣”，還有那些明顯不符合顧琛人設的心聲……
【咳得臉都紅了…像只受驚的兔子。有點可愛。】 【這麼快就打電話來…是不是終於開竅了？】 【嚇成這樣……倒是沒想到反應這麼大。】
這些念頭，怎麼聽都像是……像是……
林予安不敢往下想，臉頰卻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燙。
他猛地搖頭，試圖把這些荒唐的念頭甩出去。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顧琛是誰？是那個永遠面無表情、效率至上、能用一句話凍死全場的商界閻王。他林予安只是一個小小的助理，負責處理工作、安排行程、泡咖啡、偶爾還要兼職幫顧總打發掉一些不必要的桃花糾纏。兩年了，他們的對話內容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是工作。
顧琛怎麼可能會覺得他“可愛”？還“開竅”？開什麼竅？！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對！也許是某種新型的整蠱app？或者是誰的惡作劇？顧琛那個同樣惡趣味的發小秦嶼？聽說秦少爺最近投資了一家高科技公司，專門搞些稀奇古怪的產品。
這麼一想，林予安稍微冷靜了一點。雖然還是無法完全解釋那些直接鑽進腦子裏的聲音，但總比相信顧琛對他有非分之想要來得容易接受。
他需要證據，需要測試。
林予安深吸一口氣，重新拿起手機，手指懸在顧琛的私人號碼上，猶豫着要不要再打過去試探一下。
但剛才的驚嚇實在太大，他暫時沒有勇氣再次直面顧琛的聲音——無論是電話裏的，還是腦子裏的。
就在他糾結之際，手機又震了一下。
還是顧琛的私人號碼。
林予安像被燙到一樣差點又把手機扔出去。他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才小心翼翼地點開。
“還在公司？”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林予安的心跳再次失控。
【顧總怎麼知道我沒走？！他裝了監控嗎？！還是他其實沒走，就在附近看着我？！】
他驚恐地抬頭四下張望，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辦公室裏除了他沒有別人。走廊外的燈光也已經熄滅了大半。
他顫抖着手指回復：“正準備走。顧總您有什麼吩咐嗎？”
消息發出去後，他屏住呼吸，全身戒備地等待着。
一秒，兩秒……十秒過去了。
手機安安靜靜，他的腦海裏也沒有再出現任何不該有的聲音。
林予安稍微鬆了口氣，看來剛才果然是幻覺或者意外？也許只是太累產生的錯覺，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收拾好東西，關掉電腦和辦公室的燈，腳步虛浮地走向電梯。
夜晚的公司大樓異常安靜，只有電梯運行的低沉嗡鳴和他自己的心跳聲。冰冷的空氣讓他打了個寒顫，這才想起顧琛提醒他降溫加衣的事情。
……這又讓他剛平復些許的心情重新亂了起來。
走到大樓門口，一陣凜冽的寒風立刻灌了進來，吹得他透心涼。他果然穿少了，白天陽光還好，沒想到晚上降溫這麼厲害。
他正裹緊單薄的外套，猶豫着是沖去地鐵站還是忍痛打個車時，一輛黑色的賓利慕尚無聲地滑到了他面前。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了顧琛那張無可挑剔的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輪廓顯得更加深邃冷硬。
“上車。”顧琛轉過頭，目光落在他被風吹得有些發紅的鼻尖上，語氣不容置疑。
林予安瞬間石化在了原地。
【顧、顧總？！他不是早就走了嗎？！怎麼會在這裏？！專門等我？！不可能！絕對只是巧合！對，一定是巧合！】
“顧總……您、您怎麼……”林予安舌頭打結，話都說不利索。
“順路。”顧琛言簡意賅，目光已經轉向前方，“這裏打不到車。”
【順路？顧總住城西頂級豪宅別墅區，我住城東的老破小出租屋，這南北對角線順的是哪門子的路？！】
林予安內心瘋狂吐槽，但嘴上不敢有絲毫異議。老板讓你上車，你敢不上嗎？
他哆哆嗦嗦地拉開後座車門，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跟顧琛並排坐，下意識地想拉開副駕駛的門。
“後面。”顧琛的聲音再次傳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
【副駕駛是留給誰的？！難道還有別人？】
林予安立刻縮回手，乖乖鑽進了後座，小心翼翼地坐在顧琛旁邊，盡可能把自己縮成一團，減少存在感，連呼吸都放輕了。
車內彌漫着淡淡的皮革味和一種冷冽的木質香，跟顧琛身上的味道一樣，讓林予安神經緊繃。
司機平穩地啓動了車子。
狹小的空間裏一片死寂，只有空調運作的微弱聲響。
林予安僵着身體，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駕駛座的靠背，感覺旁邊的顧琛就像一個巨大的冷氣發射源，讓他如坐針氈。
他拼命在心裏祈禱：別說話，千萬別說話，就這樣安靜地開到我家吧……
也許是他的祈禱起了反作用，一直看着窗外的顧琛忽然開口：“明天早會需要的資料，都準備好了？”
“都、都準備好了！”林予安立刻回答，像是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已經放在您辦公桌左手邊第二個文件夾裏了。”
“嗯。”顧琛應了一聲，又沒了下文。
就在林予安剛要偷偷喘口氣時，那個冷冽的心聲毫無預兆地再次降臨：
【穿這麼少，果然會冷。手都凍紅了。】
林予安：“！！！”
他猛地扭頭看向顧琛，對方依然維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勢，側臉線條冷峻，沒有絲毫異常。
但他聽得清清楚楚！這次絕對不是幻覺！
顧琛就是在想他！還在關心他手冷！
林予安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臉頰溫度急劇上升。
似乎是被他過於灼熱的視線驚動，顧琛緩緩轉過頭，深邃的目光落在他通紅的臉頰和耳根上，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很熱？”他問。
“不、不熱！”林予安慌忙搖頭，聲音發顫。
【那你臉紅什麼？】——冷冽的心聲再次響起。
林予安：“……” 救命！
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因爲心跳過速而暈過去了。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